美国的剪纸很多在剪影艺术的基础上发展,有些作品被称为剪影剪纸;日本则结合浮世绘的细腻将其唯美性发挥到极致;欧洲的剪纸与当代纸品和实用设计密不可分。
剪纸利用视觉的正负空间,提供的是一种想像的维度和张力。
如果仅仅按照地域划分的话,剪纸在中国悠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代。从民间到宫廷,以镂空、雕、刻、剪、剔、拼等技法创作出的窗花门神,以至于近几十年才衰落的皮影戏,都是剪纸艺术的延伸。这些宝贵的文化资产,在展示古人们丰富想像力和精湛技法的同时,或许也承载了传统禁锢创新的惯性框架。
近年来除了少数艺术家在创作方面进行了一些尝试外,我们尚未在中国本土境内看到就剪纸这种媒介而出现的动人心弦的佳作。反而美国、日本和欧洲的艺术家在过去几十年不断涌出让我们耳目一新的视觉震撼。美国的剪纸很多在剪影艺术的基础上发展,有些作品被称为剪影剪纸;日本则结合浮世绘的细腻将其唯美性发挥到极致;而欧洲的剪纸与当代纸品和实用设计密不可分。
这些创作近年有一个共同的趋势:在形式上,更加注重材料的质感和展示的灵活性;在内容上,更加贴近社会矛盾和日常生活。
黑白光影,投射种族和性别
卡拉·沃克(Kara Walker),这位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加利福尼亚的非洲裔美国艺术家,以剪影为基调,穿插象征性符号与图腾,通过平面、立体、多媒体、皮影、装置和声音等不同方式对她关注的种族和性别议题进行叙述和呈现。卡拉·沃克是美国著名学府罗德岛艺术设计学院的硕士。
在她之前,剪纸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基本被屏蔽在主流公众视野之外。剪纸更多被看成源自18世纪欧洲上流社会的雅致小装饰,或是向街头手艺人购买的旅游纪念品。
卡拉·沃克的剪纸装置作品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展出。
如果说《紫色》的作者,著名的民权和女权作家艾莉丝·沃克用文字为世人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人类自我解放的心灵史,那么卡拉·沃克则通过她的剪纸王国把我们带入那个曾经泾渭分明,严酷危险的黑人被奴役的暗淡岁月。那些房间大小的,在白墙上幽灵般的黑色影子,诡异地描绘着本世纪初的美国在暴力和压迫中挣扎的过往。而偏偏这位感性不羁的艺术家同时把她对人性在宏观掠夺与统治中所暴露特点的理解,和性爱里施虐与受虐中相互替换的愉悦感和满足感交织在她的创作里。因此她的作品从一开始就备受争议。掩盖在其生动简约视觉下是那复杂而庞大的内涵,不断冲击和挑拨着各种不同人群的羞耻和优越。
美国另外一位光影大师Larry Reed曾对笔者说,影是最能够鲜活展现幻想和欲望的表达。被喻为“新黑人”身份的代表者,沃克利用单纯的黑白对比,通过灵动多变的黑影去隐喻稳固不变的白底,将两种截然相反不加妥协的矛盾能量此消彼长。现实与幻觉、恐惧与勇气、迷恋与疏离,在其洗练的掌控下颠覆成某种荒诞而伤感的和谐。沃克通过她的剪纸重塑了一个她未曾经历、但依然如梦魇般尾随着她的历史;一个既追溯至集体性创伤,又触摸到极度私密和个人情欲微妙心理的当下徜徉空间。
比蕾丝花边工艺还要精致
同是剪纸,但与卡拉·沃克艺术风格迥异的另外一位日裔艺术家则将剪纸形式雕琢到巧夺天工的境界。出生于1970年的苍山日菜(Hina Aoyamas)在自己的网站上强调她的做工“比蕾丝花边工艺还要精致”。这位现居于法国的剪纸艺术家融合了中国剪纸的造型、日本浮世绘的流畅线条,以及瑞典剪纸的细密。她的作品被法国和日本的美术馆收藏,并出现在诸多出版物上。
苍山日菜的剪纸作品
看苍山的剪纸,你能切身体会到她创作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并会对她所爱和所感有一种肌肤般的亲密感。无论是蝴蝶、花草,或是文字,其刻画之细腻,构图之严谨,与光配合之生动,都渗透着鲜嫩与素雅。如同含苞的小花,既脆弱,又充满了生命力。作为一个自然主义者,苍山通过她美轮美奂的创作去斥责那些因自己的喜爱而将蝴蝶制成标本的人,这也包括将动物杀害以换取它们皮毛的残忍行为。她认为展示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是让人不齿的,因此她的作品不是表达占有,而是希望得到对于物种脆弱的共鸣。
苍山日菜的剪纸作品
和美国艺术家卡拉·沃克同样感性的苍山对于法国哲学家和作家伏尔泰有着近乎痴迷的偏爱。不但现今住在因伏尔泰故居所在地而得名的Ferney Voltaire——这座瑞士与法国接壤的小城里,她还创作了大量伏尔泰作品文字的剪纸。这一系列的剪纸遵循古典字母的美学形态,正常书写般大小,纤细如纱,丝丝入扣,曼妙不可方物。其内容已未必是观看的重点,正如苍山自己陈述:“伏尔泰的人生对我比他的文字更引人入胜。古人的一些品格为今天的我们所欠缺,我们失去了主张。”苍山的字母剪纸精准而不失隽秀,无论是陈列在柜中,还是轻挂于墙上,那些飘逸在文里行间的轻盈如同流淌着几个肆意的灵魂。可以想像她在创作时的虔诚、专注和满足。那不但是两个创作者之间静谧中的对话,更是对将某种感怀传递给日后同样醉心于此的知音者的期盼。
当代艺术清新的另类风景
剪纸作为一种艺术媒介,一直被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所使用和创新。早在1926年,德国艺术家洛特·莱妮格尔(Lotte Reiniger)就制作了一部90分钟的经典剪纸动画片——《阿基米德王子历险记》。即使是在今天,她的作品仍一点也不过时,无论是天马行空的画面还是一丝不苟的配乐,依然有一种让观者片刻间为之着迷的魅力。
洛特·莱妮格尔1926年的剪纸动画片即使在今天也一点不过时。
在她身后,大批的欧洲艺术家前赴后继地为扩充剪纸的视觉语言乐此不疲。这个领域所呈现出的活力是当今艺术界清新的另类风景。法国插画艺术家阿娜塔莎·埃莲斯(Anastassia Elias)就利用废弃的卫生纸筒,将相同质感颜色的剪纸作品嵌入其中,营造出带有景深和层次的立体场景。大千世界仿佛被她微缩进一个平淡无奇的圆形通道,在光的照射下生动呈现。埃莲斯的作品反映了近年来的创作趋势,即立体折纸、光影等与剪纸艺术之间的结合越来越拓宽了这种体裁的形式和表达。
阿娜塔莎·埃莲斯利用废弃的卫生纸筒制作剪纸作品。
英国的Su Blackwell把书艺、折纸、纸雕和剪纸融会到一起。她的每件作品都是建构于一本摊开的书上,通过对书页的各种处理,微雕般地创作出书中的某个童话场景。
Su Blackwell的每件作品都是建构于一本摊开的书上。
荷兰的设计师艺术家Tord Boontjie也是将剪纸立体化。他的想像力让人惊叹,最著名的莫过于受希腊神话启发的剪纸灯罩。他利用纸张的重叠和裁剪,刻画出天使翅膀的造型,颠覆性的与包裹的灯胆共同传播着温暖和柔软。优秀的剪纸艺术家近年层出不穷,篇幅所限,无法一一详细介绍。这些新的创作正在突破性地扩展我们对这一传统媒介的理解和认知,当代的各种元素也在不断地补充和丰富剪纸的形式和内核。超越原本物象,充满惊喜和意外是当代剪纸艺术引领的新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