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本最好赶在四月去,因为四月是樱花盛开的时节。我曾两度赴日,都选在了春风爽籁的四月,算是赴美丽的“花期”之约;而且去日本最好安排在四月的上旬,因为花期匆促,“好景不长”,花儿只在此时最鲜艳。
在东京的赏樱,皇宫护城河外的花木扶疏之美,当然是值得回味的;但鲁迅先生笔下的上野公园,才是赏樱的佳处,特别是人们自发组织的“花见”活动,颇似中国古人的诗酒雅集。但见华盖之下、花木丛中,人们带着自备的烧烤器具和酒食,铺一毯子,席地而坐,举杯同饮。
说到“花见”,在日本是有1000多年的历史的。
奈良时代,受中国文化影响,日本推崇的是梅花。可以佐证的是著名的《万叶集》中,咏梅的和歌有118首,咏樱的只占44首;到了平安时代,嵯峨天皇每年春天都要举办“欢樱之宴”,使“花见”文化初具雏形,他本人也被尊为“花道始祖”;但当时的“花见”仅限于皇室、贵族和武士阶层,甚至演变成一种奢华的排场。16世纪丰臣秀吉在结束战乱之后,在京都醍醐寺举行盛大的“花见”大会,借满山盛放的樱花比喻自己的“丰功伟绩”,至今醍醐寺仍在每年4月的第二个星期日举行“太阁花见行列”的仪式,重现当年的盛况。直至江户时代,“花见”才由权贵阶层普及到黎民广众,成为延续至今的日本独特的文化风俗。
我们的行程把大阪列为东京的下一站。
而大阪的赏樱名所,首推拥有400多年历史的大阪公园,最初为丰臣秀吉所建,后被毁。1931年由民间集资重建。仅存的遗迹“樱花门”,当年躲过了大阪城一场空前的火灾。
我在此间留下的印象只能用“绚烂”来形容:那四千多株樱花树遍布城濠、竞相开放的情景,足以荡人心魄!而高五层八阶、镶铜涂金的天守阁,周遭是一片云蒸霞蔚、游人如织的春天的气象。赏“夜樱”则是另一道独特的景观。与白天的感受全然不同,晚间的樱花显得如此凄美:朦胧的月色下,莹莹的灯影里,花瓣随风飘零,满地皆是落英,那份透彻肌骨、无所留恋的美丽,仿佛是青春的决绝而去。
去古韵犹存,拥有2000多座寺庙、被日本人视为“精神故乡”的京都,是我最惬意的一段旅程。那里赏樱的景点极多:比如“哲学之道”的赏樱,在石板铺就的小径和河边错落分布着几百株的“关雪樱”。慢慢地走着,不时见到雅致的茶亭,顿感一份红尘之外的恬然和宁静。当我去到坐拥山光水色的岚山,我的心弦才被又一次拨动。岚山的樱花之美,足以印入每一位旅游者的记忆:大堰川绕岚山脉脉长流,两岸苍松郁郁,其下修竹成荫。在那里,我领略到了绝美的画境:茂密层叠的花树,与澄碧的河水相映,间或有孤鸟掠过,与自己的倒影同飞;和煦的风,像一只奇妙的手,在河面上悠悠地弹琴,随风而来的还有缤纷的落花。渡目桥附近,亭台隐现,花树婆娑。传来一阵木屐的嗒嗒声,有一位盛装和服的女子正沿河姗姗独行……据说岚山共栽有五千多株山樱,有花荫遮天的所在,也有花枝垂地的佳景;水映着花,花逐着水;蜿蜒的山径可把人引入雾气迷蒙处,充盈在不染纤尘的自然之心。
从富士山重返东京、等待回国的那一刻,枝头的樱花已经全然凋谢了,这是我来日本的第七天。
以后我看到过很多有关“日本人与樱花”的类似精神分析的文字,但我宁愿把樱花当作一种普通的花卉植物来看待。人们对山川草木、自然景观所寄予的情感,皆在王国维所说的“即物生情”和“执情强物”之间。
竭尽所能,而后洒脱离去,这就是樱花!(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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