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农民用机器种菜

□徐静波

1、永尾先生一人耕45亩地

我在日本大分县采访的时候，走进了一户农民的家，跟他们聊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日本当农民，一年的收入到底有多少？

我去的日本大分县九重高原，在过去是一个穷乡僻壤，因为从九州地区最繁华的都市福冈市开车到那里的话，现在走高速也得要两个小时，在过去只有山路的年代，从福冈市到九重高原，那至少也要走上三四天。

九重高原海拔有将近两千米，在九州地区是最高的高原。以前这里很少有居民，在100多年前的明治维新时期，日本政府鼓励城市居民去农村开垦荒地，开垦出来的荒地归个人所有，所以日本的东北地区有一大批人去了北海道垦荒，就类似于山东人当年去东北地区垦荒“闯关东”一样，日本九州地区的人，就来到这九重高原开垦荒地，使得这一个人迹稀少的高原，成了日本九州地区最主要的稻米产区。

我去走访的这一户农户的主人，名叫永尾宗男，他原来是当地町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今年已经68岁，退休以后就在家里耕种祖传的农田。

我到永尾先生家的时候，他刚开了一辆拖拉机从农田回来，忙着招呼我们进家里小坐。家里的客厅是典型的日本式布局，榻榻米上放着一张方桌，大家盘着腿，围着方桌聊天。永尾先生端上来的不是日本的茶，而是咖啡，在日本这一个比较偏僻的农村，农民居然在喝咖啡，这让我感到有点惊讶。

永尾先生祖传的家业主要是稻田，稻田的总面积有三町，我问他一町是多少土地，他告诉我是1万平方米，也就是15市亩地。那么三町土地，就是45市亩。

我问他，这45市亩地，由几个人耕种？他回答说，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永尾先生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早已出嫁，儿子目前在大阪的一家公司里工作，平时也很少能够回家。永尾的太太在当地的一家超市里当收银员，所以从耕地到插秧到收割，这45亩稻田都需要永尾先生一个人打理。好在所有的环节都是使用农机，洒农药也是用一架小型的无人飞机，所以除了收割时需要临时请几个人帮忙之外，平时的管理，永尾先生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足够了。

2、除了农忙季节，大多数都会兼职

拥有45市亩土地算不算一个大户？永尾先生说，在九重高原，这还是属于小农户。土地多的家庭，都有几百亩。

我请永尾先生算了一笔账，当农民一年的收入会是多少？

永尾先生说，像他这样种稻米的话，亩产是700斤左右，三町地一年的产量一般是3万斤，收入是380万日元，相当于24万元人民币。扣除秧苗、农药、农机折旧成本，以及临时雇人帮忙的支出，纯利润是50%，也就是纯收入为190万日元，也就是12万元人民币。这一个数字，从我们中国人的眼光看起来，还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是在日本，还不及一名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毕业生的年收入，自然是养不活一个家的。所以，当地的农民除了农忙季节之外，大多数是在兼职，日语中叫“兼业”，就是兼任其他事业。譬如在当地温泉旅馆里工作、在旅游设施里做管理，或者在农产品加工厂里打工，到了冬天，九重高原还有一个很大的滑雪场，需要雇佣好多人做临时工，可以工作4个月。通过这一种兼业，来补贴家用。

像永尾先生，他除了耕种这45亩地之外，还抽出一部分时间去町政府帮忙处理工作事务，加上他每月16万日元，相当于1万元人民币的养老金，加上夫人一个月10万日元的收银员工资，夫妻两人的年收入也可以达到500万日元，相当于30万元人民币。

这一年收入，相当于东京这样大城市里一名中年企业员工一年的收入。但是，城市与农村还有一大不同的是，城市里生活的人，动一步都需要钱，而在农村，稻米蔬菜都是自己种植的，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之外，每天的开销很少，所以年收入的含金量很高。

3、农民实际比城里人过得滋润

就像永尾先生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在九重高原只属于小农户，他的邻居佐藤先生一家，那是一个大农户。

佐藤先生是一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和妻子，以及儿子与儿媳妇一家四口，除了种植大约150亩水稻田之外，还养了100头牛，还有一个种植蓝莓的果园。永尾先生给佐藤家算了一笔账，种粮食的收入，一年有1000万日元，牛是日本著名的丰后牛，一头牛可以卖80万日元，100头就是8000万日元。再加上蓝莓和蓝莓酱的收入，一家人一年的收入超过了1亿日元，相当于600万元人民币。扣除成本和临时雇人的费用，实际年收入至少也有7000万日元，大约420万元人民币。这个收入在日本算什么水平？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年收入大约是5000万日元，佐藤这一户农民家的年收入，超过了首相年收入的一倍，更是东京一般公司白领年收入的20倍。

日本政府对于农民有许多政策性补贴，补贴主要是两种——

一种是对购买农业机械，譬如像收割机、耕田插秧用的拖拉机等等设备，日本政府都给予20%的补贴。

二是对于长成八成熟的稻谷作为饲料使用的农户，1000平方米稻田，也就是一市亩半稻田补贴8万日元，大约5000元人民币。像永尾先生一家3万平方米的稻田，全部种上粮食，在稻谷八成熟时收割作为饲料的话，政府就会补贴你240万日元，也就是15万元人民币。也就是说，你只要把水稻种上，不管收成好坏，到时把八成熟的稻谷交给政府收购，就可以得到240万日元的钱。这一政策也导致一部分老年农民干脆把土地出租给大户，然后从大农户手中获取土地租金，一般是1000平方米5万日元，大约3000元人民币的租金。

4、日本人均收入

最高的地区是两个农业县

所以在日本农村，你只要勤奋劳作，收入并不比城市的居民低，日本许多农民不愿意去大都市里生活，不愿意去城市里做农民工，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他们在农村的生活，实际上要比城里人过得滋润。像永尾先生家，除了一个大宅子之外，家里还有三辆汽车，除了夫妻俩各一辆之外，还有一辆商务车，供孩子一家人来时使用。更为重要的是，他的退休养老金和城里人一模一样，没少一分钱，因为日本实行的是全民统一的国民养老保险制度。

日本内阁府所作的一项各地生活水准调查显示，日本人均收入最高的地区，不是东京，也不是大阪，而是岛根县，其次是富山县。这两个县，农业和水产捕捞业十分发达，也就是说，农民和渔民很多，这些农民和渔民的收入超过了大城市公司白领们的收入。

所以我们到日本农村，常常看到一栋栋漂亮的别墅楼，还有整洁的道路，家家户户有车，这也就意味着，日本农村与城市之间的差别已经很小。城乡差别的缩小，也鼓励了一些城市里的大学毕业生离开学校后走进了农村，去承包土地当农民，去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满足自己对于田园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