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放松的睡相,是日本人对国家治安的信任,醒来后,钱包和手机都完好地在你身边。“日本眯”不能和懒惰画上等号,它甚至被视为一种勤奋、可靠的标志,带来升职机会。日本人不睡觉,每个日本人都这样说。
但这当然不是真的,日本人的睡眠艺术是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和社会学说法。“日本人不是在睡觉,也不叫‘打瞌睡’,他们在‘居眠’。”剑桥大学现代日本研究高级讲师布里奇特·斯蒂格博士说。
在地铁、公园和咖啡馆等公共场所中,日本人除了看书,最常见的状态就是以双手交叠的姿势小憩。就算自己靠在陌生人肩上还淌着口水,双方也都并不在意。日剧里也经常看到,身着笔挺西装的白领们在电车里毫无顾忌地打盹。这种行为就是日本人自称的“居眠”(inemuri)。
日本人喜欢在厕所偷偷做的事:眯一会儿
斯蒂格观察到日本人这些有意思的睡姿,最早是在上世纪80年代,那时日本正经历泡沫经济的顶峰,一个非常特殊的投机性繁荣阶段。人们的日常生活繁忙充实,工作和聚会填满了行程安排表,没有时间腾出来睡觉。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被一个广受欢迎的功能性饮料广告口号巧妙地总结出来:
——“你能战斗24小时吗?”
——“商人!商人!日本商人!”
很多声音抱怨说:“我们日本人对工作简直太疯狂!”当然,也有人为这些努力的商务人士感到自豪,对日本民族来说,奋斗可以产生某种道德优越感。斯蒂格每天在地铁通勤过程中发现,极其多日本人在车厢里打盹,有些人甚至站着睡,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惊讶。2013年,美国国家睡眠基金会(NSF)对墨西哥、日本、美国、加拿大、英国和德国共6个国家民众的睡眠习惯做了调查,结果发现,日本人的平均睡眠时间最少,仅为6小时22分钟。
削减了夜间睡眠的日本人,在电车和地铁上得到了“温柔相待”。他们从不压抑自己的困意,随时随地入睡。诞生了“过劳死”一词的日本,至今保持着高强度的国民工作节奏。人们经常听到一种论调:“日本公司职员的本职就是要比社长早上班,比社长晚下班,至于在办公室里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没什么关系。”
日本媒体人野岛刚喜欢午休,但很难找到适合的场所,最后反而是在公司的卫生间里午休。日本的卫生间很干净,伴随着舒缓的音乐,睡上一觉也无妨。有项“日本人在厕所偷偷做的事”调查显示,很大一部分人会在厕所里眯会儿。
野岛刚在《日本人的午觉》一文中说:“人在困的时候,无论是读书还是写稿,都完全没有效率。只要睡上30分钟,就会感觉自己得到了重生,工作起来也是效率倍增,就好像睡前和睡后有两个不同的‘野岛刚’存在一样神奇。”
睡眠也可以搭载很多含义和观念价值
安心感也是日本人在公共场所入睡的理由之一。一脸放松的睡相是日本人对国家治安的信任,醒来后,钱包和手机都完好地在你身边。此外,低分贝的安静环境也为日本人眯上一会儿提供了完美的条件。
“如果在床上或榻榻米上睡觉被认为是懒惰行为,那么为什么在工作期间打盹不被认为是好逸恶劳呢?允许学生熬夜学习以至于第二天可能在课堂上犯困,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这些印象和显著矛盾让斯蒂格好奇,日本人的睡觉谜题也成为她的博士研究项目。
日本居眠文化的形成得益于三方面原因:晚睡传统、早起偏好以及在公共场所入睡的适应能力。人们往往认为,人类祖先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生活。但实际上,不管在日本还是其他地区,人们的睡眠习惯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一件事。电灯发明之前,人们也会熬夜,聊天、饮酒,或者找些其他形式的乐子。
对于古代日本人,文人或年轻武士挑灯夜读是一种优秀品德,即使学习效率可能不高,既消耗油灯,而且又容易犯困。另外,清晨早起被誉为一种美德,至少从儒家和佛家思想被引入日本后便是如此。中世纪以来,早起成为社会各阶层的共同喜好,“晚睡早起”成为有文化有品德的象征。
共寝也是日本人的睡眠习惯。在英国,父母通常希望子女甚至婴儿都有自己的单独房间,以此培养独立睡眠,建立有规律的作息。而在日本,父母和医生都坚决主张与子女共寝直至学龄阶段。他们的理由是:这样可以给孩子更多的爱和安全感,不仅能消除他们的紧张情绪,还有助于塑造成人后的独立人格。
或许正是这种文化习惯,让日本成年人在他人面前毫无心理负担地酣然入睡。2011年春天,日本海啸摧毁了不少沿海城镇,幸存者们挤在避难所里,数十甚至数百人共处同一屋檐下。他们表示,和众人一起睡觉更为舒适放松,并且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睡眠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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