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我们在东亚最近的邻居岛国。有着血缘上的亲密和历史上遗留仇恨的复杂关系。而日本,本身也是个压抑与反抗,暴力与克制并存的复杂地方。在日本社会里,有这样一群“不被社会所接受”处于灰色地带却仍保有日本浪人武士道精神的——日本黑帮。
日本历史上黑帮众多,且来历不一,而关于日本黑社会的起源,大多是“日本浪人”、“倾奇者”以及武士阶层被迫转向暴力犯罪的故事混合体。他们有个共同点:不被社会所接受。
日本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山口组,它的成员多达39000人,占日本黑社会总数的7成,相当于美国黑手党顶峰时期的十倍之多。山口组黑帮集团的总部坐落在神户一个宁静的社区,数米之外就是警署。黑帮集团门口有一个醒目的标志牌,上面写着:我们不允许使用童工,不卖毒品,也不乱扔烟头。
安东·库斯特斯,从比利时来,今天深夜IN像的主角。经过长达十个月的协商之后,终于获得了跟随日本最大黑社会帮派——以残暴、纹身和严格的荣誉感而著称的“山口组”的拍摄许可,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影像记录。Kusters以外人绝对无法窥视的次文化视角及〝893-Yakuza〞为名,记录下了这些罕见画面:商务会议、澡堂、夜总会,甚至葬礼出席。在他的镜头下,在他的镜头中,我们看见黑暗中无形的道义,日本社会中一个黑点的缩影,暴力下压抑的意志。
“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刺青吗?”
在经历10个月漫长艰苦的谈判以后,Anton KUSTERS——这个来自比利时、一句日语都不会的摄影师,用手指着自己胸口上下比划着。他的对面,是日本黑社会暴力团东京山口组的一个中级成员庄一郎(Ouihirou),是安东的黑社会介绍人,他的黑帮教父。
日本黑帮
时间是2009年的夏日,地点在东京新宿区歌舞伎町的一个浴场,窗外是大型红灯区。娱乐场内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众人欢愉,而窗内却是另一个世界。
庄一郎沉默不语,他在夜晚的室内戴墨镜,笔直严肃地站在原地,没人摸得透他的表情。Anton KUSTERS从未有过地紧张,虽然经过10个月艰苦的谈判,日本山口组暴力团终于接受了长期拍摄的请求,但真正面对黑帮的时候,他永远不敢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庄一郎低沉地喘着气说“好”,然后转身,麻利地脱掉西装外套、衬衣、裤子、内裤,一丝不挂地面对库斯特斯转过身来,“可以了,请吧。”庄一郎抖一抖肌肉低沉地吼了一声。
KUSTERS深吸一口气,迅速按下快门,此时,他长达两年跟拍日本黑帮的摄影计划,正式开始。
日本黑帮
YAKUZA(日本暴力团体)是库斯特斯的一次个人视觉见证。史无前例地,作为首位获准以追踪和拍摄日本最绝密且有组织的犯罪集团的西方人,两年的时间里,他亲自追访了无人能接近且控制着东京心脏地带黑帮家族的日常生活。
日本黑帮受到传统文化影响,武士社会中所推崇的一些品德对其有重要意义,包括“义理”和“人情”,道理要讲,有仇必报。当Kusters终于获得拍摄许可时,对方成员递来了象征性的协议。Kusters弯腰,双手举过头,接过这封意味深长的信,里面的日语他也看不懂,但是他懂里面装的是江湖规矩和道义。
在Kusters的照片里,我们很快就发现了对敬畏的另一种表达——断指。黑帮成员被断掉指头的手从此无法握紧刀剑,更需要依附黑帮来生存。如今这一现象仍广泛存在,犯错者要在老大和其他成员面前切下小指,然后用布包好呈上,以表谢罪。
日本黑帮
Kusters回忆起最一次跟拍经历,半夜突然被电话叫醒,因为山口组的一位高层即将到达,他终于得到许可和高层坐同一辆车。此时此刻是夜晚的尽头,在晨光还未照进来的时候远看东京街头,一片寂静,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清晨。
身穿精致暗灰布料西装的黑帮高层对Kusters点头,车灯在清晨的雾气里像隐隐的霓虹灯。数个保镖迎面而来,给Kusters开门,他们都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分布在车身不同位置,形成一个以人为形的格局,像一局象棋,一组祭品,一个八卦图。上车后,高层就坐在Kusters身后,黑暗中他看不清这位传说中大人物的脸庞,他也不知道司机将开往何处,只觉紧张、压抑。Kusters试着说话,声音打破了这原本规矩的格局。他问:“我可以拍照吗?”,又指了指自己的相机,看着对方。高层男子从黑暗中抬头露出半张脸,不语,点头。
Kusters有些慌张,生怕某一个动作会在此刻逼仄的空气中停止,他手一抖,照片斜了,却斜得恰好,仿佛每个人都身处其中。车子还在往前无声地前行,没有人说话,Kusters忽然清醒过来,两年的拍摄,此刻他的摄影项目也即将结束了,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些隐秘的道义,那些白日里看不见的焰火,每个瞬间对他来说都意味深长。此时黑夜即将结束,天色渐白,而路途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数个保镖迎面而来,给Kusters开门,他们都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分布在车身不同位置,形成一个以人为形的格局,像一局象棋,一组祭品,一个八卦图。
▲身穿精致暗灰布料西装的黑帮高层坐在Kusters身后,摄影师手抖着拍下照片,斜了,却恰到好处,仿佛每个人都身处其中。 (文/尔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