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日本公务员不接受贿赂,有点绝对,似应说成日本公务员极少接收贿赂才更准确一些。那么,同为亚洲农耕文化圈传承下来的族群,而且日本又受中华文化影响至深,为什么日本公务员就能做到守正不贪、廉洁奉公呢?
这要从文化传承的深层次来找原因。众所周知,农耕文化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为了安全和族群发展,人们自古以来就逐渐形成了重视血缘和地缘关系这样一种社会现状,而随着这一现象的进一步发展,私心私欲自然就开始膨胀,于是,把人按亲疏分为三六九等来分配所得也就成为现实。“是亲三分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成为人们沉溺私欲的指南性俗语,并被以行为准则的形式一直沿用至今。若反之,则会被故乡、亲友所唾弃。
与此正相反的却是,日本虽然也是亚洲型农耕社会,但它受到地缘、血缘关系的影响就很少,这主要是日本自古以来的土地匮乏所造成的。土地匮乏也就无需大家族之力来共同经营,也由于土地匮乏,使得所得无法分配到所有家庭成员。于是,日本的独特继承传统得以形成,那就是除去长子,其余子女成人后是都要离家谋生的。这就造成了日本人自古就对家族、故乡缺乏归属感,对血缘、地缘关系缺乏认同感。
尤其是到了近现代,随着在大公司、政府部门的就职,日本人逐渐培育出了更重视公司这个“大家”的意识,这是一种绝对胜于地缘、血缘关系的新型社会关系。在这里,关系(指利用关系)主义普遍受到唾弃。即使你利用关系获得了工作进而好的职位,但在公司人的心目中,你的地位其实是很低的,甚至在普通员工的内心世界里你是被人鄙视的。日本古时候有“村八分”来惩戒不遵守公共秩序的异类,今时的公司或政府职能部门也同样有着类似于“村八分”的行为准则来约束日本人。如果一个人为作为“大家”的政府、公司所排斥,那不吝等同于宣告这个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已经是处于虽生犹死的状态。
正因为日本人血缘关系的淡漠,今天的日本人尤其是年轻的日本人不认识自己亲属的人比比皆是,即使是至亲成人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也绝不在少数,更遑论什么地缘关系了。如此,我们就明白了,以这样的血缘、地缘关系,想让日本人任人唯亲简直就是不可想象,这太不符合日本人的“绝不做无益的事”之人生信条了。
况且,日本的人事制度规定,公务员只有在获得满额退职金后才能正当地获得与劳动相对等的价值。因此,想让日本公务员、职员冒中途被解雇影响一生的风险来接收贿赂,这是典型的“无益的事”,日本人是绝少为之的。
接触日本人久了,我们都会生出一种日本人没有人情味的感慨。也是,日本人连血亲关系都愈来愈趋于淡漠,又何况外人。不过也正因了血缘、地缘关系之淡漠,日本以及日本人却也因祸得福,少了贿赂也就减少了作为个人的人生风险,从此意义上讲,却又是坏事变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