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留过学的一位朋友讲过一个笑话：世界某个组织突发奇想，要考察各国的“国民性”，就把德、英、日、中这几个国家的人拢到一起，出的题目比较怪：如何把一头猪搞成绿色？让他们各自想办法。德国团队立即跑到故纸堆中去找历史上是否真有猪变绿；英国人忙成一团赶紧做基因试验；日本团队则按部就班，像齿轮一样运转起来开始验证实验结果；轮到中国人了，看到各国人都在忙活，随即轻蔑地一笑，左手拍拍带来的一头猪，右手提桶绿漆，高声吆喝一句：费那么大劲干嘛？看我的。喊罢把漆咵叽往猪身上一浇，这不就是头绿猪吗？

这笑话带点冷幽默的味儿，我却笑不出来，反而感觉真实得可怕。尤其是三聚氰胺事件后，听这玩笑就更没觉得有一丁点的荒诞，甚至好像就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惊悚到头皮发紧，继而心境悲凉。

往猪身上刷漆确是多快好省的思路，效率特高，表面效果也不坏。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笑话里透出中国人干这脏事时的从容与得意，说谎成瘾大致是因为屡次成功获益，不单说谎变成了习惯，而且以作案害人为得计，长此下去整个社会肌体就会群趋效法争相取巧，当人们相互训练默化，那些不想投机的人都被当成不合时宜的傻瓜时，这个民族就危险了。

不错，中国人在日本呆长了会觉得压抑，一上地铁，几乎无人说话，人们不是在看书就是在静默地打盹休息，以至于习惯大声喧哗的国人不得不压低声音。有些禁忌中国人无法理解，如地铁上几乎不能打手机，怕影响到旁人。我就看到身边一位平时喧哗的朋友刚打手机，发现对方在地铁上，马上就提醒对方长话短说，有事下地铁再商量。这可能和日本人主要靠地铁出行有关，人挤人的狭窄空间不允许声音的过多介入干扰私人生活。但日本人行为的严谨压抑并不会使得双方缺乏基本的信任感，也许这压抑反而是维系信任的一种方式。所以有人会说做中国人表面更自由，至少可以随意大声叫嚷。可谁也没有意识到这“自由”的获得，往往是以丧失源自敬畏之心的道德约束为代价的。

国人有个误解，以为互相如取暖般脸蛋贴紧就一定会增加双方的信任度，其实“厚黑学”的原理恰是“杀熟”。于是表面客气背后痛下杀手成了国人的一种生活习惯。这里面存在着深刻的国民性差异，据说日本人不会轻易吵架，一旦当面争吵，就一辈子变成了仇人，相互再也不会说话。而中国人在吵架后经朋友说和，喝顿酒就好像没事了，其实心里怎么想很难说。这是日本人的率真之处，可在中国人眼里就会给出一个字的评价——“傻”。

日本人的“傻”反映在方方面面，在日本的中国友人给我谈过，日本农村的农舍旁经常会摆出一些新鲜蔬菜果品，上面标着价码，路人经过时可以把钱放下后各取所需，农舍里并无一双警惕的眼睛在时刻盯防，因为从未发生过什么偷盗的意外。这就是一种弥漫在日常生活中的基本信任，很难想象这菜摊摆在中国的命运。回国后又听到一个故事，说一个女孩迷路了，警察叔叔过来友好地询问，女孩马上说你给我证件看看，警察拿出证件，女孩看了看说这证件是真的吗？这笑话的冷色在于执法者的保护身份都遭怀疑，那还有什么能信呢？所以信任感一定是以某些禁忌的培养作为基础的。禁忌一定也是要从小训练养成有基本敬畏之心的，同时少年长大成人后的社会氛围也会加意保护这种自我约束的心态，即使要为此付出某些压抑的代价，可能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