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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里的人
围炉近期决定重启「炉子里的人」栏目,期待从成员们独特的生活经历中寻找共性。炉子里的人因为同一个感兴趣的话题,同一个梦想,或是一段相似的人生经历,而坐下来促膝长谈。围炉成员来自世界各地,有着不同的成长环境和人生经历。我们一直相信,在真诚的对话之中能发现新的可能性,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每期对话将会有2到3位围炉成员参与聊天,内容将更关注当下大学生的所思所想,贴近真实生活。
前言
说起日本,你想到的可能是日漫里别人家的夏日与青春,是赛博朋克风格里代表了东方印象的现代东京,或是京都的庙宇与传统服饰:有陌生感也有奇妙的共鸣,有对未知事物的浮想联翩也充满了好奇。我们三个,一个误打误撞到了日本九州留学,一个在日本著名私立大学短暂交换,一个曾多次前往日本旅游但尚未有机会与日本人深入交流,每个人都曾见过这个岛国的不同侧面。我们从日本大学生活聊到求职,再到对工作与社会现象的洞察,希望发掘出刻板印象之外,一个更真实而多元的日本。
和日本的关系
Maggie | 因为学校能提供日英双语教学的环境,又有媒体专业,所以去了一所位于日本九州的大学留学。大学三年参加过不少文化交流:在日本家庭寄宿,与日本同学前往东南亚调研,参与九州孔子学院日中友好交流活动等。
絔冰 | 2019年秋冬日本庆应义塾大学(位于东京)交换生。自学新标日在第十课卡了三四年,所以选择的都是英语授课的课程,校内结识了一些日本同学和留学生。
Daisy | 带着很多层滤镜去看日本的一名普通游客。因为语言问题,去过的日本城市多是东京、京都这类大城市,或是北海道这种中国人很多的景点。看日漫日剧和日本文学,也曾经通过旅游去体验,但尚未有机会和日本人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需要在此处先声明的是,我们三个都不能算是对日本文化有过深刻研究的“日本通”,此处的个人经历也不能代表所有日本人的情况,但我们希望通过分享这次对谈,来提供一个不同的观察日本的视角,也欢迎正在阅读的你补充你所听到或经历的故事。
2020年初摄于京都 (By Daisy)
日本的这群同龄人,在做着什么呢?
Daisy | 作为一个总是以游客身份去到日本的人,日本的大学生算是接触得比较少的一个群体,但同时又很好奇,在日本的这群同龄人的大学生活和中国这边会有什么异同?想听听看大家在日本大学读书时的观察和经历。
Maggie | 我们学校只开设了商科、社科为主的文科课程,所以我的回答只能代表一部分日本大学生的生活。就我个人的观察来看,身边日本大学生的生活基本以社团、打工和学习为主。
刚到日本的时候,我发现身边很多日本人都不怎么学习,以为他们考上大学就放飞自我了(笑)。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并不是随意地挥霍大学时光,而是把生活的重心放到了社团和打工上。换句话说,在一些日本大学生看来,大学的社团和打工比学习更重要。
我经常碰到翘课去策划社团活动,或者整个周末都耗在社团活动练习上的日本同学,还有些日本同学甚至会为了打工而不来开小组活动的会议。
絔冰 | 由于选课原因,很多课里几乎没有日本同学,观察的样本偏差会比较大。但就我观察到的而言,大家对学习的态度与Maggie说的大体相似:有每天认真听讲复习的,也有忙于社团或打工只能期末找同学借笔记的。
之前看到知乎一个回答问“为啥你会觉得考上 985 就生活有希望了?”,可能一些庆应生也会有类似的感慨吧。毕竟“名校光环”已经没有过去那么有用了,“庆应生”的头衔不再能保证一个好工作,于是大家都在努力多推自己一把,无论是投入学业、社团还是搭建人脉都是很好的自我投资。
然后说说大学里比较重要的社团。交换时参加了历史悠久的女声合唱团,相对于大家在动漫中常见的“研究会”更加传统,活动中前后辈还是很分明的。
有一个印象很深的是大家和老师们的互动:每次鞠躬打招呼、担当(社长)在排练休息时跪坐在老师前聆听指导、甚至每次排练前都为老师们准备好零食,这些举动让比较虚的尊敬有了很多形式感。
还有很多其他的社团,比如日韩文化交流社团、捉迷藏社团等。有一些大社团下面会有一些和社团初心牛头不对马嘴的subcircle,比如一个每年开最少三场live的音乐社团下居然还开了赛马小组、poker小组等,用来交流经验(笑)。
合唱团年度演出海报
(图源官方twitter: https://twitter.com/Moll_Wagner)
Daisy | 除了社团之外还有哪些社交活动吗?
Maggie | 我们学校的话,学校宿舍是个很好的社交机会,我日本朋友的关系网都是从宿舍层友拓展开去的。宿舍每个月有一次Floor Party,不强制参加,基本上是在开放厨房边做美食边天南地北地聊天。基本上我到现在还玩得比较好的朋友,都是大一在宿舍的时候就认识的。
宿舍的Floor Party (访谈者提供)
絔冰 | 诶那好棒呀!我们宿舍里反而是国际生内部的社交比较多,与日本学生的交流少。除了一定程度的语言障碍之外,单人间的宿舍安排让相互认识几乎完全依靠宿舍组织的联谊,而他们大多面向国际生,哪怕是迎新会其实也只是针对9月入学交换的国际学生的(日本学年3月开始)。
宿舍的报道比开学早近一个月,因此我在庆应第一批认识的都是宿舍里的国际生,唯一遗憾的是与非RA(Residence Assistant,类似寝室楼层长)的日本学生没有什么交集。庆应本部生的日本男友听说我在宿舍认识了很多朋友时还挺惊讶的,可能对他们来说,宿舍更多只是个睡觉、储物和吃饭的地方吧?
Maggie | 除了宿舍的活动,我大一暑假的时候还参加了学校去东南亚做田野调查的项目,每天和日本人呆在一起,真的解锁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日本人的习惯。比如,有一次组里的日本男生集体睡过头了,三个人直接下跪道歉了。我作为中国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道歉就有点过了,但似乎对于他们来说下跪表示是非常郑重的道歉的意思,并不会有损于自尊。
絔冰 | 听起来就是个很日本的故事。曾经听一位日本前辈说“提前才是准时,准时就是迟到”的时间观念,在加上项目里大概有很多人吧,浪费了大家的时间的确对日本人来说是比较严重的失误。
日本人道歉的姿势,歉意越深,头就低得越低
(来源:WeLens)
站在十字路口,他们如何做出抉择?
Daisy | 大学生活里另外一个重要的部分是对未来的规划。读研和求职的两种选择,在日本的社会环境中是如何被看待的呢?哪些因素在左右着他们的选择呢?
絔冰 | 在我认识的日本朋友中,毕业后直接工作的更多。学校周边有hello visits、知るカフェ(shiru cafe)等面向大学生的咖啡厅。它们为学生提供校外自习场所,也与就业单位合作,增加大学生和企业的双向了解机会。这些机构的出现让求职的信息不对称减少,从而促使一些学生毕业后直接求职。
知るカフェ宣传海报(来源:官网)
Maggie | 总体来说日本大学生读研比例比较低,但文科和理科会有一定区别。我们学校只有文科,所以大部分的日本学生毕业后都会选择直接工作,而不是继续读研。这导致我一段时间有着错误的认识,认为日本大学生基本都不读研究生。后来才了解到其实日本理工科的大学生读研率挺高的,因为公司招人时对科研能力有一定的要求。
根据今年4月日本文部科学省发布的统计来看,毕业生的就业率(此处指就业人数在所有毕业生人数中的比例)还是相对比较高的,有74.2%。
要注意的是,日文中的就职率和中文语境中的就职率不太一样。日文中有“就職率”和“就職希望率”的区别,“就職希望率”是指毕业后有意就业的大学生人数比,而“就職率”是实际就业人数在希望就业人数中所占的比例。国内有些媒体会报道日本大学生就业率高达98%,并没有解释清楚日本的就职率和我们中文语境中的有区别。
日本人不读研究生的原因主要和日本企业文化有关。很多企业招聘的时候不看学历,更喜欢招本科应届生。因为本科生能从零开始,朝着他们所期待的方向发展。读研究生有时候并不能为他们的求职加分,可能还会成为求职之路上的绊脚石。听说有教授曾经在硕士毕业找工作时,被企业质疑是不是想逃避工作才读的研究生。
絔冰 | 传统日企招聘时一般不会发布明确的职业描述,应届生进入公司后会在不同部门、岗位间轮换。因此招聘时,它们更看重应届生的学校背景(是否为名校)、在校经历等,也就是Maggie说的“学习能力和发展潜力”;对专业和成绩不如我们可能认为的那么看重。
也有一些人会在工作一段时间后选择转行。有所耳闻的庆应前辈中,有在BCG工作后进修医学博士的,也有从投行辞职后成为YouTuber的。
日本企业招聘会 (来源:東洋経済新聞)
Maggie | 日本大学生读研的性价比并不是很高,所以读研的人比例比较小。但很多中国大学生就会先读研再工作,因为在中国有硕士学历更好找工作。我常常觉得很多中国学生有一种拼命向上爬的心,希望通过努力来跨越阶级,改善未来的生活质量。比如“走出农村,到大城市闯荡”之类的想法。
Daisy | 其实我们刚刚聊的时候,都反复在强调“仅代表个人经历”这个限定条件,因为我们(主要是对面两位)所看到的这些日本大学生,与其说是“普遍情况”的代表,不如说是处在这一类人反面的“非典型”,日本大学生中的极少数。大家觉得这样一种大学之间的差异是怎么形成的?或许在中国的大学里也能找到参照的镜子。
絔冰 | 好像在知道的人眼中,庆应总是和「オシャレ」(时尚)、「お金持ち」(有钱)「かっこいい」(酷/帅)「なんとなく敷居が高い」(进入门槛高)的标签联系在一起,在知乎上的问答也多是“有钱还好看的人”。
庆应有从小学到大学的“一条龙”集团学校,被人戏称是“阶级的传承”。大家一般指的Keio Boys就是在小学就加入庆应的人,大家熟知的樱井翔就是小学入校的Keio Boy;古川雄辉则是从庆应纽约学院入学的。
庆应的集团学校成员们(来源:庆应官网)
不过我在庆应认识的朋友都非“正统”大学得到校长推荐或直接考入的,他们就经常和我讨论教育资源分配的问题。拿到推荐名额的同学说中学六年,次次考试都战战兢兢;东京私立考中校招的同学吐槽校长推荐制度不公;从小地方考进庆应的和我说备考塾的地域分布、人们对“教育”重视程度和了解多少的不同……几乎和国内一样。教育又能绕回前面说的阶级,这个闭环似乎能用“内卷化”这个曾经的知乎热词总结。
Maggie | 我们学校和庆应一样也是私立,学费高昂,所以在日本也经常被说成是有钱人去的学校。另外一点是“国际化”,是日本教育史上第一所完全实现英日双语教学的学校。国际生和日本人各占一半,很多入学的日本人是混血或者在海外出生的日本人。因为能流利说英语的人才在日本职场很占优势,更容易被外派、升职,所以很多日本学生是冲着这所学校的国际化环境而来的。
其实我对学校宣传的国际化定义感到困惑,因为学校的国际化其实是很片面的,百分之九十的留学生来自东南亚和太平洋地区。真实生活中的国际朋友也大多来自韩国、越南和印度尼西亚,如果碰到一两个英国、厄瓜多尔、肯尼亚学生会觉得很新鲜。
这点疑惑在我回国找实习的这段时间里被放大了,我便在思考应该如何定义“国际化视野”?这样的教育环境究竟让留学生拥有了怎样的优势?
变化中的“仕事”与“职人”
综合职、一般职比较(翻译仅供参考)
絔冰 | 除之前提到的日企招募时侧重点不同之外,传统的日企中的工种也和我们熟悉的不同,大致分为“综合职”和“一般职”两种。传统职员也会一辈子在一家公司工作,我身边就有朋友家人在世纪初被裁员后难以找到工作的经历。
一般男性在公司中担任综合职,需要根据公司的需求服从派遣,但一般工作稳定,只要不出差错就能根据资历晋升,住房也会由公司提供。而女性则更多为全职主妇,根据家庭经济情况和个人选择会进行一些一般职的工作。
《半泽直树》里对日本职场, 尤其是银行业的工作,有比较仔细的描绘。其中有对过去家庭分工的反映、公司人事派遣的实例,也暗藏了一些庆应黑话。
半泽直树第一季第八集的主妇会
Daisy | 关于日剧当中对职场的描述,除了刚刚提到的《半泽直树》,还有前一段时间很火的《凪的新生活》,好像都是在用很夸张和戏剧化的方式去表达职场中的事件。很多观众对此产生了共鸣,可能也是因为剧情中演出了他们日常在比较压抑的职场环境中,因为种种顾虑无法做出的选择。另外一方面也很好奇,在这些日剧对职场的描述中,有哪些可能算是带有刻板印象的人物刻画吗?
半泽直树扮演者堺雅人采访
Maggie | 2019年比较火的《这个不可以报销!》也算是职场日剧。这部剧的女主角是做会计工作的,她工作一丝不苟,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和半泽直树的性格和做事风格有点相似。
还有一点我关注的是,工作干练的女人常常在日剧中被描述成不擅长恋爱,或者甚至是不擅长家务的形象。今年七月新出的一部剧叫做《我的家政夫渚先生》,其中的女主是一位医疗行业的销售,因工作出色被提拔为项目小组长,但在剧中被描述成从来不做家务,没有男朋友的大龄剩女。
另外,絔冰刚刚提到日本社会的性别分工问题,女性大多数为全职主妇,我觉得这个比较适用于银行业,并不能包括所有日本家庭的情况。的确,很多中国人对日本社会的印象就是,男人在外赚钱,通常有大男子主义,女人在家全职带孩子,每天很早就要起床为丈夫和孩子做便当。
但是,我之前看到过一份2019年的数据统计,日本只有30%左右的已婚女性是全职家庭主妇,大部分日本女人或多或少还是有自己的工作的。
2019年日本全职主妇的比例
(来源:日本劳动政策研究机构)
作为普通的留学生比较难接触到真实日本家庭的生活,不过我之前大一的时候参加过日本当地的家庭住宿体验(Homestay)。和我配对的那户家庭有两个小孩,妈妈是高中美术老师,爸爸是当地新闻报社的中层。我当时注意到一个小细节,在外游玩、吃饭结账时都是妈妈付的钱。
后来和日本朋友的交流也印证了我的猜想,很多日本家庭的财政大权都是掌握在日本主妇手里的。丈夫每月可支配的零花钱非常少,工资都是要上交给主妇的。我个人觉得日本社会中的性别问题需要从多个角度来看吧,不一定女性不工作就是处于家庭的弱势地位。
这个话题讨论让我联想到一个本书叫《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作者就是去年东大开学演讲的上野千鹤子,我最初接触到这本书是在一门《性别研究》的课上,课程老师是一位践行终身不婚主义的日本教授。
书中主要探讨资本主义和父权制如何剥削女性,以及造成女性地位低下的历史根源。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观点就是家务活也是劳动,可是女性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薪资回报。这本书虽然写于1990年代,但是书中指出的很多问题同样适用于当下的中国社会。
Daisy | 我觉得Maggie提到的这部分关于日本主妇的现象,以及上野千鹤子的著作很有意思。我前一段时间在看斋藤茂男日本世相系列的《妻子们的思秋期》,刚好也是写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日本女性观察。上野千鹤子在对这本书的书评中提到,这本书的意义在于让“普通女性”的日常生活成为“事件”,引发大众的讨论,也可以看出女性的想法、状态,在此之前往往是易被忽略的。斋藤茂男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将家庭主妇定为了观察对象,而是在探索“日本企业”中占据主导的男性时,发现了丈夫们背后的主妇这一隐秘却重要的领域。
这种家庭生活与工作,公共与私人领域的对比与联系,在书中有一个令我印象很深刻的比喻,叫做“二分之一人”。丈夫在工作上独当一面,妻子顾全生活的方方面面,彼此却又都在另一方面呈现出对对方的高度依赖,仿佛二者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人。
我看这一段的时候想起最开始对于日本的固有印象之一,也包括日本的工作与家庭关系。最开始大家总觉得日本的主妇是心灵手巧的顺从性格,后来一些书中开始提到主妇这个群体内心的挣扎。再到现在,有像落合惠美子这样的学者在研究女性的“理想形象”在历史中的变化,也有诸如《我的家政夫渚先生》这样描述“非典型”家庭角色的日剧。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说,“贤妻良母”的印象似乎在渐渐淡化,但是整体社会观念、社会分工的结构仍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日剧《我的家政夫渚先生》截图
絔冰 | 是的,职场中的变化也有类似的趋势。传统日企的公司文化正在因为国际化接轨等原因向西方公司文化靠近,但即使有这种变化,大多日本同学仍旧表示喜欢在日本生活,但是不愿意在日本工作。
在日本文化中,一个人的身份主要根据他们所在的场景决定。比如面对打工的前辈时,身份为“后辈”就需要十分尊敬;但当打卡下班,身份变为“店内顾客”时,就可以享受前辈提供的服务。
Maggie | 絔冰提到的这点不愿意在日本工作,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身边很多朋友都很喜欢去日本旅游,因为她们觉得日本的服务实在太好了,旅游性价比也很高。包括我自己回国以后在餐厅点单的时候,有些时候还会怀念日本餐厅服务员那种很客气的感觉。
作为服务享受者我的确是很喜欢日本这个方面,没有想到这种日式服务其实对于服务提供者来说,是日本社会难以突破的枷锁。
絔冰 | 东京大学的中根千枝教授在其著作《纵向社会中的人际关系》中对日本文化的身份有所阐述。她认为,日本社会的纵向结构强调一个人从属团体,和他们相对于境况(context)的从属(工作单位、母校等,例:我是庆应毕业);而西方文化更强调个人特点(例:我主修政治)。而单就公司而言,它不只是一个人上班场所,也会对他们的私人生活有很大影响,甚至成为一个广义的、有情感投入的“家”。
语言中也有“contextual”的表现,庆应的鈴木孝夫教授就指出日语和英语在人称上的不同。比如第一人称可以有多种对应方式(私、僕、俺等,私还有不同发音),而英文只有“I”;对话时也少用人称代词,辈分/等级高的一方偶尔会在说话时以另一方作为语境中的“我”。
Maggie | 以前我有个初学日语的女性朋友很喜欢用“俺、僕”指代自己,她觉得这样很酷。但日本人听了之后会感到很奇怪和尴尬,因为“俺、僕”其实是男性才会使用的自称词。而且,用“俺”并没有中文语境中的乡土味,用得不好反而会被人误以为你看不起他,这个词一般用于对方和自己平级或者地位比自己低的时候。
本尼迪克特的《菊与刀》书中提到,如果要了解日本人,就必须了解日本社会所谓的“各就其位”。这个严守等级秩序的理念,即使到了现代化的日本,这个理念其实依然深植于社会的各个角落。
2020年初摄于京都 (By Daisy)
Daisy | 最后,关于今天“日本观察”的话题,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最大的感受是,即使曾经在日本的环境中生活,也很难窥见这个社会的全貌。我们在谈话中一直强调“去除刻板印象”,但由于经历和认知存在的局限,其实还是很难做到完全的全面和客观。不过的确有聊到很多有意思的话题,在听大家讲述身边日本大学生的经历的时候,也感觉自己对日本的认知慢慢摘掉了影视剧或者动漫的艺术化滤镜,变得更“接地气”一点。但其实,另一方面来讲,从纪录片、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了解到的信息,与实际生活在日本时的生活观察,倒也不分什么优劣。
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和会日语的朋友一起去日本的小乡村里面看看他们的生活,或者是去濑户内海之类感受一下艺术的氛围,应该会有很不一样的新体会吧。
絔冰 | 猜想或观感可能没有太多变化,我为人处事的方式倒是被日本影响了:称身边所有人“前辈”,说抱歉的次数明显增加,说话也变得更加委婉,尤其是写邮件里只是表达尊敬的结构越来越多(笑)。还有偶尔对未来充满压力的时候,想着“无论是哪里的大家都面对着类似的情况呀”,似乎会更有勇气些。好像观察越多,越能发现不同社会中的相通之处,只是视角不同、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Maggie | 很多中国人都对日本抱有比较复杂、难以言说的情绪,初到日本的时候我同样感到迷惘。尤其是被很多人问为什么去日本留学的时候,常感觉自己与日本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身在其中却无法准确地描述。作为一个在日本已经留学三年的人,我对日本的印象更多来自于日常的生活经验,而且大部分接触到的日本人是仍处在校园的年轻人。这次对谈相较于观感的改变,更多的是加深了我对日本社会的认识和思考。
留学到了第四年,突然意识到在日本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我会希望在剩下的时间里,了解更多校园以外的圈子。毕竟学习和工作仅仅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应该还有更多。
参考资料
《妻子们的思秋期》,斋藤茂男,浙江人民出版社
《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上野千鹤子 ,浙江大学出版社
在日本,理想的女性是贤妻良母吗丨十三游https://mp.weixin.qq.com/s/BCioFnpLGRky0NFFZvtg5A
《平成30年度大学等卒業者の就職状況調査》日本文部科学省
https://www.mext.go.jp/b_menu/houdou/31/05/1416816.htm
《労働力、就業、雇用》日本劳动政策研究机构
https://www.jil.go.jp/kokunai/statistics/timeseries/html/g0212.html
《一般职还是综合职?您选择哪一个?每种都有哪些优点和缺点?》 一般常识一问一答.com https://jyosiki.com/syukatsu/main/ippan.html
《“我错了!”:谢罪的方式》WeLens
https://www.iyingdi.com/web/article/detail/74481?seed=21&title=%E2%80%9C%E6%88%91%E9%94%99%E4%BA%86%EF%BC%81%E2%80%9D%EF%BC%9A%E8%B0%A2%E7%BD%AA%E7%9A%84%E6%96%B9%E5%BC%8F&remark=related
Mission. Shiru Cafe https://global.shirucafe.com/index.php
一貫教育校(小・中・高等学校)慶應義塾https://www.keio.ac.jp/ja/academics/affiliated-schools/
Nakane, C. Criteria of Group Formation. Japanese Society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0).
Suzuki, T. Language and Behavior in Japan: The Conceptualization of Personal Relations. Japan Quarterly 23, no.3 (1976): 255-266
文 | Daisy Maggie 汤越
图 | Daisy 网络
原标题:《炉子里的人 | 三重视角下重新建构的日本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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