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商报记者 魏沛娜
近年来,“从周边看中国”已然成为国内学界一种流行的研究方式。此次面世的“东瀛文人·印象中国”丛书正是“从周边看中国”视野下的一手材料。作为“东瀛文人·印象中国”丛书的主编,日本文学翻译家施小炜日前接受了深圳商报记者电话专访。他表示,移译介绍日本人所写的访华游记,具备双重的意义:首先,阅读这些游记,有助于我们了解那个时代的中国与中国人,或者说作者眼中所见的那个时代的中国和中国人。其次,阅读这些游记,我们还可以反过来认识那个时代的日本和日本人。然而如果一味强调这样一种实用性的认识功能,则势必使游记萎缩成为单纯的历史资料。而其实,不言而喻,游记更应该是文学。
施小炜介绍,此次移译的几部作品,其作者有小说家,有诗人,还有学者与报人,都是当世的巨擘俊逸,不惟才情过人,更兼见识出众,其思想、言说,都具有相当的代表性与影响力。而他们的文字,或隽永或犀利,很有可读性。
近代日本人大举来华游历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日人访华游记丛书”是您20年前在日本时就想翻译出版的,当时为何有这样的策划想法?
施小炜:第一,相比于日本人对中国观察的细致、研究的透彻,国人对日本的理解还非常肤浅。至于研究,由于种种原因,包括自缚手脚,乏善可陈。策划这套丛书,有些提醒、警示的意思。第二,所谓旁观者清,来自外部世界的审视,或可为国人提供参考。第三,不仅限于史料价值,作者们都是著名文士,故文学价值亦不可小觑。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现在出版的这套“东瀛文人·印象中国”丛书,为何选中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内藤湖南、佐藤春夫、村松梢风这五位?人物甄选上有何要求?
施小炜:我们一开始是想限制在文人,包括作家、学者,简言之就是文化人写的访华游记。明治维新以后更多日本人跑到中国来访问,很多人会写游记,其中有些是来做研究,虽然称不上是内藤湖南这种级别的大学者,但他们的作品此次也没入选。原本我们选的有十种人物,都是日本近代史上非常出名的人物。其中,有一位河东碧梧桐,在中国知之者甚寡,但在日本却是位著名俳人。他到中国旅游后写了一本《中国游》,里面记载了他跟孙中山的会面等。这次出版的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内藤湖南、佐藤春夫、村松梢风,基本上代表了日本近代的精英知识分子对中国的认识。跟普通游客的观感相比,他们还是有一定的深度。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现在日本还有很多近代访华游记之类的书籍吗?
施小炜:很多,目前国内只是出版了一小部分。日本明治维新以后开始走上现代化道路,积累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后,许多日本人大举来华游历,其中许多人回国后撰写出版游记,仅东京的东洋文库一家,所收集的明治以降日本刊行的访华游记,就多达四百余种。访华游记的作者群,除却文人学者之外,还包括了教师、学生、商人、宗教家、出版人、社会活动家,以及军人、政客,纭纭纷纷,鱼龙混杂。其中,当时许多学者都是汉学家,是儒者,他们到中国旅行,本身具有吟诗作文的习惯,回国后就有这类访华游记出版,而且是直接用汉文写的,国人阅读,无需经过翻译。
中国长期是日本人观察的对象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从这次出版的五本游记中,有哪些内容是特别值得注意的?
施小炜:像谷崎润一郎在游记里对中国态度相对友好,对有些日本人的傲慢表现有所批判。总体来说,他们的目光独特,看问题入木三分,尽管来中国的时间不长,但有些见解有发人深省之处,现在读起来仍有参考意义。
深圳商报《文化广场》:您提到过,日本人来华留学、经商,乃至做官,原是古已有之的事情。然而访华游记以惊人的数量大举问世,却是在1868年的明治维新以后。至于这期间日本人究竟写下了多少这类书籍,其总数迄今仍无确切统计。而据目前所见,近代中国访日游记却似乎较少?您如何看待这种中国人访日写作跟日本人访华写作的现象?
施小炜:当时中国人到日本,跟日本人到中国的人数不是正常的比例,是日本人到中国的多,中国到日本的少。从经济上来说,当时日本比中国富有,很多人能够承担起访华旅费。而中国到日本的人要么是留学,要么是工作,老百姓到日本旅游的情况非常少,不像今天这么多。诸如当年鲁迅这些留学青年,回到中国讨论日本的书籍出版非常少,游记就更加少。
因此,日本人爱研究学习的态度从中可见一斑,中国长期以来是日本人观察的对象,学习中国,研究中国,成为日本人一种传统。近代一些日本人受过比较严格的汉学训练,有一定的汉学基础,对中国的文明比较熟悉,来了中国以后就留下一些感想和观察记忆就比较多。而日本进入中国的观察视野则是近代以来的事情,清朝末年才开始注意学习日本。日本人的研究精神对我们今天有启迪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