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斌

日本拥有极具特色的企业文化的长寿企业之多，在全球独领风骚，但日本企业欲长期生存也并非易事。在来势迅猛的信息化、数据化的时代大潮面前，很多老企业无法适应而黯然告退，也是不可避免的。

一家企业创立后，因经营不善或因市场环境的剧烈变化而倒闭，是很正常的事。世上一般跨国企业寿命是10到12年，世界500强的企业和品牌平均存活年限是40年，全球1000强企业的平均寿命是30年。这些企业都是企业界的佼佼者，但依然如此短命，可见企业存活之艰难，这更体现了企业文化的重要性。

然而，还有不少企业因拥有极具特色的企业文化，能始终与时俱进，及时调整产品结构，不断适应市场需求，使企业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常青树”企业在各国都不乏其例，而日本的这类长寿企业之多，在全球独领风骚。

有关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在日本登记注册的134万家企业中，创业历史在100年以上（即创业于1918年以前）的企业达30433家，占日本企业总数的2.3%。其中创业于江户时代（1600—1868年）为2737家。最早的是578年创业于大阪的金刚组，迄今已达1440年，这也是当今世界名列榜首的“寿星企业”。此外，创业史在1000年以上的企业也有多家。

早在2008年，韩国银行曾发布过一份《世界企业研究报告》。在纳入其中的41个国家中，有5586家企业持续经营200年以上，其中日本企业占56.3%，达3146家之多。

在日本的3万多家长寿企业中，零售类企业最多，达8150家，制造业企业，7809家，批发业务7122家。除了这三大块，建筑业企业有3322家，服务业企业1572家，房地产企业1378家，运输/通信类企业451家，其他类629家。

这些长寿企业绝大多数是中小甚至小微企业。销售额不到1亿日元的微型企业占42.7%，营业额在1亿至10亿日元之间的也多达39.7%，两者相加占五分之四以上。营业额在1000亿日元以上的大企业仅占0.9%，剩下的是营业额在10亿至1000亿的中型企业。

从企业员工人数来看，也同样如此。职工不到10人的企业居然占63.6%，有些纯粹就是家族企业。职工在10—100人之间的企业占29.6%，两者相加超过93%。员工人数在1000人以上的企业仅占1%，剩下的企业员工人数在100—1000人之间。

从这些企业的分布来看，东京遥遥领先，拥有2854家。其次是大阪和爱知县，分别是1697家和1629家。因为名古屋就在爱知县，所以这三大城市占据领先地位是很自然的。京都作为明治维新前的首都，占据第五的位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令人稍感意外的是，位于日本海沿岸的新澙县占据第四，拥有1330家。

东京虽然拥有长寿企业最多，但因东京是日本最大的经济中心，企业数量其他地方无法相比，因而从长寿企业所占比重来看，就不占上风了，其他名列前茅的依次是山形县（4.96%）、京都府（4.79%）、新澙县（4.38%）岛根县（4.37%）和福井县（4.08%）。

据2008年的一次调查，在随机抽取的1912年前创业的4000家日本企业中了解这些长寿企业所长期信奉的座右铭（一个字），占据首位的是“信”，多达197家。“诚”，有66家。接下来是“继”（继往开来）和“心”（向顾客奉献一片诚心）。往后依次为“真”（真情对待顾客）、“和”（和为贵，和气生财）、“变”（一成不变的企业是很难生存的）、“新”（不断创新）、“忍”（忍受市场的艰难和多变）、“质”（质量第一）。

当然，市场风云瞬息万变，即便长寿企业，也随时可能因无法适应剧烈的变化而歇业或倒闭。过去20年，创业在100年以上的日本企业倒闭案例达6793家，其中创业200年以内的为6559家，200—299年的为137家，300—399年的80家，剩下的是17家400年以上的老字号。

上述企业消失的主要原因，是零售业的业态变化。例如1986年日本还有6753家销售酒类的企业，2016年已急减至4198家，30年减少了2555家。日本自古以来盛产大米，除了食用，还用于酿造清酒，这已成为日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明治维新以前，日本各地的诸侯、大名都会创立酿造清酒企业，而这也往往是当地重要产业，纳税大户。酿酒业的发达还带动了运输业和钱庄，明治维新后那些钱庄就相继转变为银行或简易邮局，继续支撑当地的经济。由于在1990年日本出现了廉价销售酒类连锁店，那些拥有悠久历史的酿酒公司无法与之抗衡，无奈纷纷被淘汰出局。

可见，虽然日本长寿企业如此傲人，但日企欲长期生存也并非易事，100年俨然是道特大难关：在创业97年之际倒闭的企业达379家，323家企业在苦心经营98年后被无情淘汰，在99年这个关口倒下的企业也多达317家。在来势迅猛的信息化、数据化时代大潮面前，很多老企业无法适应而黯然告退，也是不可避免的。

如此一来，拥有大量长寿企业这个促使日本成为经济大国的重要因素及特色，能否保持下去也就成了疑问。

（作者系知名日本问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