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认知(Cognition),是指人以概念、知觉、判断或想象等方式把握客体的心理过程及结果。对外认知,是外交政策决定的前提和基础。研究日本的对华认知,对中国了解、把握日本对华政策、对华战略的制定意义重大。
在分析国外对华认知模式时,我们可以国家为单位分析,也可以其他层次的单位分析。本文以国家为分析单位。这里讲的“国家”,主要包括政府,也包括主流媒体与大众。
近代后,日本对华认知先后有过三种模式。关于第一种,可称“甲午模式”。战争中,日本国民对中国、中国人的蔑视、侮辱情绪空前高涨。在战争中,日本原有中国观颠覆,负面中国观形成。战时,大量从军记者从中国传回大量有关中国信息,其中除歌颂日军“英勇善战”外,还包括大量清国士兵如何怯懦不堪一击,清国人民如何缺乏国家观念等报道。此外,辫发、缠足、吸食鸦片、家居、厕所不洁异臭,都被认为是野蛮的表象,遭到蔑视。
第二种模式笔者称为“战后模式”。二战后,中日国际地位倒转,中国成为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实现独立。经过抗美援朝,中国国际地位、国家威望获得提高。反观当时日本,战后山河荒废、处于美国统治下,丧失主权。日本舆论反思,为何中国“近代化”成功,而日本近代化却误入歧途,导致失败。但是,因为国共对立,日本对华认知呈现“分裂”局面,即日本内部出现中共与国民党两种支持者。这种分裂,反映出意识形态的对立、斗争。1949年后,国共两党隔海而治,而日本对华关系中,也形成了亲台湾派与亲大陆派。国民党军政要员与日本交往密切,战后蒋介石提出对日要“以德报怨”,赢得日本统治层及民众感激,日本出现众多台湾拥护派。另一方面,新中国成立后,日本也出现中国支持派。
在“战后模式”下,日本与中国大陆有少量贸易人员往来,但在国家层面并无交流。尽管如此,当时日本知识、言论界中日共、社会党力量强大,他们认同中国党与政府的政策,因此当时日本知识界对中国有同情、亲近乃至支持等广泛的好感。1950年成立的日中友好协会提出的四项纲领的第一条是,“本协会反省日本国民错误的中国观,并予以纠正”。可以看出,战后日本开始反思“甲午模式”下形成的中国观。
第三模式可称“72年模式”。这种模式是建立在中日关系的“1972年体制”基础之上的。所谓“1972年体制”,就是中日两国政府围绕相互关系中的台湾、历史、安全、领土争端等主要问题的处理原则形成的共识体系。在这种体制下,日本对华认知形成了“72年模式”。这种认知模式的前提是,在美苏对峙环境下,中国、日本成为共同抗击苏联威胁的准盟国。从具体操作方面来讲,日本官方对中国的现代化政策提供经济、技术以及人才方面的支持合作,同时希望换取中国的能源、原材料,并期待开拓中国市场。
值得指出的是,上述三种对华认知模式均与特定历史背景、群体有关。“72年体制”建立后,“72年模式”经历了三次巨大浪潮冲击。第一次是“文革”结束,大量支持中国“文革”的日本言论界精英丧失话语权。第二次是上世纪80年代末中国社会运动出现后,日本国内中国研究队伍遭到洗牌,众多此前亲中国的学者、媒体从业人员失去话语权,普遍主义价值观侵入日本中国问题研究界。第三次则是进入21世纪后,中日双方世代交替,此前的双方认知有所调整,东亚民族主义高涨。这三次冲击重创了日本国内的亲华力量,日本中国支持派话语权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