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参加了一个日本读者联谊会，其中有位老人至今还记得我10多年前写的书的一个细节，她跟大家说：“毛先生的日文表达奇特，比如把小事情说成鸡毛蒜皮，连个针尖儿大都不如之类。”

其实，作为非母语的写手，对于母语惯用的表达方式，不仅不排斥，反而应该更积极地将其注入非母语之中才能获得文字表达上的新境界。几年前跟写德文小说的日本女作家多和田叶子谈过这个问题，后来由东京的水声社出版了一本谈话集，封面上的广告词是“她与他在文字的境界线上跳舞！”

让我还是把话说回到刚才的日本老人，对她读书如此细致挺好奇，而且她说她是10年前读的我的书，后来并没有重读，但对几处细节的描写印象很深，从未忘过。她还告诉我：“读者会也是一个老年聚会，每月大家都一起去听课，每周一节课，然后一起喝茶，聊自己喜欢的书，话题不散。”

“听课是到学校吗？” 我问老人。她答道：“是的。学校有个漂亮的名字，叫银色学院，专门为老人开的，学科很多，光我们这个读者会就有300多人，分成不同专业的大大小小的班，课上发言发得非常积极。”

“这么说，老年人宁愿不做早锻炼，也要上课，或者像今天一样参加晚上的读者会？”我继续问老人，她笑了笑说：“这个跟中国不一样。我去中国旅游，一大早起来就看见很多老人上街打太极拳，这个在日本几乎是看不到的，而且还有遛鸟儿的，那么悠闲的样子。”

“那日本为什么不这样呢？” 算我刨根问底，继续往下问老人。这时，她几乎不加任何思索，脱口而出：“因为早起要做饭做家务事，忙忙叨叨，哪有空儿外出呢？”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另外一位日本老人当晚跟我说：“日本人老了，谁也闲不下来，但凡有点儿事情做，都会去做事，没事情做就会去上课。至于说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其中的理由是人一老，最需要的是赶紧消解寂寞与孤独，所以老人才喜欢聚到一起，而且聚到一起的目的是为了跟人谈话。”

当晚的读者联谊会结束后，有不少老人又一起去了卡拉OK，从背影看上去，当时的情景跟街头的少年一样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