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日本现代女性，接受过牛津、剑桥、东京大学三所世界顶级高校的教育，在日本外务省担任重要职位，被称为日本最有希望的女外交官，放弃事业嫁入日本皇室。身为皇太子妃，她没有了公民身份，她最主要的作用，是为皇室产下男性继承人。在类似幽禁的生活中，她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几乎精神崩溃。这就是小和田雅子，日本当代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

《雅子妃：菊花王朝的囚徒》，是一部雅子的权威传记，叙述了她成长、求学、工作以及嫁入皇室后人身自由渐失的过程。传记作者是澳大利亚著名记者班?希尔斯，他三十余年来持续关注日本皇家新闻，为了写这部雅子传，行程五万公里，历时十五个月，采访了世界各地雅子过去的老师、朋友、同学和同事等六十多人。尽管无缘采访甚至面见雅子，却丝毫不影响传记的权威性。通过她的叙述，不只是雅子的一生，日本皇宫中神秘的礼仪、制度，也被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日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是现代化世界最具代表性的典范国家，然而却保留着最原始的君主制度。尽管二战后天皇人化，褪去了神道赋予的光环，国家权力转移到内阁和议会手里，天皇制度却继续得以存在。皇室的权力如中华民国成立后的宣统小朝廷一样，不超出咫尺的皇宫，但皇室自身却有一套严格的礼仪、制度和行为规范。比如皇室成员必须谦和、孝敬、仁德，一举一动都有明确的规定，给国民们提供榜样。皇室成员不能享受到普通人那样的自由，繁文缛节他们必须遵从。具体落实到皇太子妃身上，那就是永远要走在丈夫身后三步，只能对群众微笑、挥手，却不能自由发言。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宫内厅监视、记录，见到公婆必须弯腰六十度行礼。尤其是雅子结婚后，十数年间一直没有生产下男性继承人，承受着严重的舆论压力。这样的生活情境，旷日持久，毫无改变的希望，对于原本前途无限并深爱自由的雅子而言，当然无法承受。

希尔斯从现代人格独立的观点切入日本皇室，字里行间流露出对雅子的惋惜之情。在她笔下，繁文缛节的日本皇室，无疑是现代社会中的活化石。皇室内部这样的制度，其实质也与吃人的礼教无异。她描写总管皇室的宫内厅，给人一种保守、刻板甚至阴险的印象。当然，作者的最终目的并非猎奇，借日本皇室的宫闱密事吸引读者眼球，而是有意借此案例，展现当代社会中，女性在婚姻和事业之间的两难抉择。

众所周知，随着现代性的演进，女性的社会地位得到空前提高，旧时代呼吁的自由平等、男女平权，在今天的大部分国家中也都成为现实。但是就其本质而言，由于性别和传统社会分工的差异，女性实质的地位，尚未达到非常理想的境地。尤其是像日本这样被儒家文明长期浸淫的东亚社会，女性在职业和婚姻两者之间，未必可以处理得完满，鱼和熊掌两者兼得。在东方社会传统的价值观念下，女性在婚后，至少不能忘记自己贤妻良母的角色，不能因为工作而荒废家庭，要承担起照顾丈夫、养育孩子的责任。传统的内外观念和社会性别的差异，依然潜移默化地在现代社会中发挥作用。

雅子当然是一个极端化的例子，但是通过特殊性的她，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普遍性。其实通过雅子的坚持和努力，近些年日本皇室一切不可摧折的价值和观念还是得到一定程度的缓和。不过，这仍然和她嫁入皇室之初，希望给日本皇室注入新鲜活力，推进日本皇室不断走入现代化的初衷相去甚远。曾经志向远大、思想开放的她不得不接受现实，成为一个低调、保守的“家庭妇女”。亦如我们反观中国，看见诸多女明星、女强人，在嫁人之后纷纷退隐，过起相夫教子的生活。由此不得不让人感叹传统价值观念的顽强和坚硬，也让人反思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女性的主体性和一百年前相比，究竟有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雅子妃――菊花王朝的囚徒》，班?希尔斯/著，安徽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