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
平野是我的上司,喜欢跑步,每天中午他都会绕着制作所的海堤跑一圈。跑步是我们公司的特色,或者说传统,每天有很多像平野那样的跑步爱好者在制作所周围跑步。池田也是其中一位。池田和平野跑完步以后去食堂吃饭,有时候会坐到我的桌子边上,一来一去,我也认识了池田。
池田很健谈,也很喜欢中国,去过的中国地方比我还多。他跟我说,中国人很了不起,居然抚养那些敌国的战争孤儿,日本人是做不到的,没有那样的胸怀。
有一次,池田消失了好几天,再看到他时,他高兴地对我说他去香港旅游了,尤其使他津津乐道的是遇上了一位李姓热心人。当时他在旅馆附近查看地图,李桑主动用英语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后来听他讲话知道他是日本人后,又用结结巴巴的日语跟他交谈,还陪他们夫妻俩去了目的地,第二天又陪他们玩了一天。真是幸运啊,遇上这么个好人。他由衷地感叹道。
几个月后的一天,池田愁眉苦脸地对我说:那个李桑居然要来找他!我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李桑给他来了一封信,说近期准备携女友来日本游玩,想在他家小住几天。我听了,觉得这事蹊跷,向他解释说中国人一般是不会轻言在别人家落脚的,除非主人家发出了邀请。
“你给他地址了吗?”
“嗯,不过那是一时冲动互相交换了地址电话而已呀。”
“他怎么会提出住你家?你告诉他你家可以住吗?”
“嗯,那天晚上一起吃饭,谈得很兴奋,我大概说了类似的话吧。“
“你邀请他了吗?”
“嗯,不过那是当时随口说说的呀。”
我看着池田,想起了叶公好龙的典故,也想起他说过佩服中国人收养日本孤儿的话。
我告诉他,日本人可以说欢迎你到我家来玩之类的客套话,彼此不当真。可是中国人会相信你是真心的,所以你最好还是接待李桑吧,也算礼尚往来。
池田最终还是找了个旅馆安顿了李桑。
丰田原来对中国的认识仅限于横滨中华街,还有李小龙、成龙的武打片,少林武术等。一次去中国出差的经历,使他对中国有了崭新的认识。
随着中日两国的经济交往越来越热,公司里去中国出差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丰田也因此有了一次去成都出差的机会。
丰田第一次去中国是一个人去的,所以他心里还挺紧张。出差以前,他临时抱佛脚,让我教他几句诸如“去XX旅馆怎么走”、“多少钱”、“我想要这个”之类的日常用语,还认真地记在本子上,注上日本发音。我提醒他最好在成田空港预先兑换一些人民币以备不时之需,当然在中国也可以兑换。
他出差回来后,我自然问起他成都之行如何。他非常感慨地跟我说:“这次去中国真是长见识啊,中国人真好!”
丰田讲述了他在中国的经历。那天,他从公司直接去机场搭乘下午起飞的飞机,时间有点晚,没来得及在机场兑换人民币。飞机到成都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机场的银行已经关门了。他身上没有人民币,根本叫不到出租车去预定召开国际会议的旅馆。情急之下,拦住一个军人模样的人,哇啦一通掺杂日语、英语的中文,把写有目的地──XX旅馆的纸条递上去,晃晃手里的日元求救。那人有点明白了,把他领到一辆大巴前,自己掏钱买了票,递给丰田,指了指站牌上写着的旅馆名字,然后指指车门,示意他上车。丰田明白了,连忙把手里的日元递给那个人,说了好几个国语的“谢谢”,连连鞠躬。那人摇了摇手,推开他递过来的日元,挥挥手,催促他上车。就这样,丰田顺利地到达了旅馆。
丰田跟公司好多人讲了他的故事,更忘不了发一通议论:“看来助人为乐是没有国界的,我今后也得像那位中国人一样,看到有遇到困难的外国人要主动伸出援手,要多做好事,不然对不起这位素不相识的中国人。”
日本公司的垃圾处理
以前日本的垃圾,是不分类的,金属、塑料、菜叶、废纸一鼓隆咚扔掉。曾几何时,垃圾处理变成了再生资源回收。所有的垃圾,残羹剩饭、塑料包装材料、电池、鞋子、作业服……林林总总分成好几类。
在公司里,纸张分类处理的仔细程度令人结舌。拷贝用纸一类、报纸广告一类、书刊杂志一类。拷贝用纸如果有钉书机装订的小金属码子的,还要逐一挑出,有夹子的也要取出方可归入等。
最没道理的是公司规定塑料饮料瓶子不得当垃圾扔在公司,只能个人带回家处理。但大家毫无怨言地照办了,执行至今。
回国时与同学交流,说起垃圾现象,感叹日本人的认真仔细,结果被同学一阵抢白:“中国若有那些垃圾,早被收垃圾的抢了去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费神?那日本人也真是笨到家了,何不进口若干捡垃圾的中国人,保准分得精细,让日本人望尘莫及。”
前几年,日本持续的经济不景气,众多公司纷纷结构重组,一时间,大批人员失业。我们公司里,五十岁以上的部长全部靠边站,我们部四十几个人裁掉了一半,我们课十几个人只剩下四人。幸存的人个个如惊弓之鸟,说话办事小心谨慎,噤若寒蝉,往日那种轻松和谐的气氛不再。
转眼之间,我在日本的公司工作也有十多年了,算是有点资格的了,依然压力重重,什么时候会被炒鱿鱼都不知道。不过,就像那首《蚂蚁之歌》唱的:“蚂蚁今天也劳作,蚂蚁总是劳作……虽然明天将会发生什么,蚂蚁不知道,螳螂也不知道,尽管这样,还是要出门。”我也愿有那份从容,像平凡、勤劳、快乐的蚂蚁那样,笑对人生。
(来源:美国《彼岸》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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