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日本灾后重建起步维艰

　　日本灾后重建能否实现经济的健康循环与社会秩序的正常化，从目前看，难度相当大

　　文/霍建岗

　　日本政府3月23日公布的月度经济报告称，3月11日的强烈地震及海啸所造成的住宅、道路破坏等直接损失最高或达25万亿日元。而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日本政府先后投入了10万亿日元重建，这次的损失和重建的压力大大超出阪神大地震。

　　灾区的重建，最终是要让受灾地区完全恢复到灾前的模样。这次重建能否实现经济的健康循环与社会秩序的正常化，从目前看，难度相当大。

　　地震和海啸使道路、港口等基础设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根据日本《公共土木设施灾害复旧事业费国库负担法》，政府会出资进行重建。本来，作为以制造业为本的世界第三经济大国，其重建的速度和质量，比其他受到地震打击的国家肯定要高许多。不过，现在日本的财政已债台高筑，民主党上台前允诺的高速公路免费、儿童补贴等“惠民政策”，都因缺乏财源而难以施行。因此，救灾之后为重建筹措巨资才是当前最挠头的事情。民主党干事长冈田克也已经明确表示“靠发行国债重建走不通”，因为日本的公共债务余额超过GDP的两倍，若全部靠增发国债来筹资，恐怕会使国债利率被迫升高，政府付息压力陡增，财政有崩盘的危险。增税似成必然的选择，在野的自民党也主张“临时增税”，而据最新民调，高达67.5%的日本民众也同意临时增税。日本经济界同意取消拟议中的法人税率5%的减税额度，以补充政府税金的不足。尽管各界都愿意为重建作出牺牲，但对于菅直人政权而言，这些努力能否筹集足够的资金，现在还是未知数。对于日本政府而言，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重构预算支出，“拆东墙补西墙”，为重建挤出部分资金。

　　重建基础设施，只是为经济与生活重归正常提供了一个框架，需要在其中填充内容。据统计，在受灾的日本东北四县，共2.23万家企业受到影响。海啸将仙台港等地的工业园区几乎完全吞没。因此，这些企业要恢复生产，也需要政府的帮助。日本政府推出总额10万亿日元的“危机对应融资计划”，给予企业低利率的贷款，帮助企业渡过难关，东京三菱UFJ银行、住友三井银行与政府呼应，也随即向受灾企业提供低利率贷款，共同稳定灾区经济。然而，企业恢复正常生产，要在基础设施相对完备之后。即便是一些受灾不严重的企业，因为灾区能源与电力的缺乏，也不得不停工。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灾区的企业仍将面临非常困难的局面。有日本学者认为，灾后因当地基础条件恶化，部分工厂可能会搬迁至九州等地，若果真如此，将大大影响灾区经济的恢复。因为工厂一旦迁出，将来很难再回来。

　　给重建增添最大变数的是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泄漏事故，截至目前，核电站周围很大范围的区域，还没有着手开始重建。日本政府很大的精力也都放在处置核泄漏事故上。最重要的是，核泄漏事故本身及其后续影响，会大大增加重建的难度。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福岛、宫城和茨城等县还会受到核事故的间接影响。核泄漏引起的恐慌如蝴蝶效应一般已传遍全世界。宫城县是日本最重要的稻米产地之一，也是当地许多农民的致富之地。而福岛的农业产值占日本第七，养殖的鲤鱼产量更是日本第一。作为农渔业大县，核泄漏事故对这些地方的影响可谓致命，农渔业要想恢复到灾前的水平，难度极大。旅游业受到核事故的影响，也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萧条。

　　震灾重创灾区经济，许多人失去了房子，失去了家产，失去了亲人。虽然现在获得了临时安置，但政府与社会的救助毕竟是暂时的，以后更长的路需要自己去走。因为灾区经济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因此对于许多灾民来说，将来能否找到一个工作，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作为救急措施，日本政府向因地震无法工作的灾民提供“失业补贴”，作为阪神大地震中心地的神户市等地方也感同身受，向灾民积极提供工作的职位与工厂厂房，帮助灾民与受灾企业恢复正常的生活与生产，这样的“善意”能够救急，但最终还是要靠灾区的生产恢复正常，灾民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对于许多失去财产的灾民而言，即使有了工作，也可能无力再建自己的住宅。这也需要政府的帮助。按照日本的法律，“国家资金不能用来补偿私有财产的损失”，阪神大地震时日本的大藏省(财政部)持此观点，坚决反对国家帮助个人房屋重建。不过最后在有选举压力的议员们的努力下，另行通过法律，以“慰问金”的形式给予了一定的帮助。这次，很有可能也通过类似的方式来帮助灾民重建房屋。

　　“人心的重建”也很重要。此次震灾，死亡最终统计数据还没有出来，但大大超过阪神大地震是确定无疑的。阪神大地震10多年后，基础设施重建工作基本完成，但“心灵重建”却远未完成。“孤独死”成了劫后余生者的最大问题。据统计，大地震后十年内，因孤独而死在临时住宅的人至少有560人。此次震灾的惨烈远甚阪神大地震，灾民所受的心理创伤愈合的时间也会更长。特别是日本老龄化越来越严重，许多灾民都是高龄人士，受到震灾的打击，身心复原难度可想而知。

　　重建是一个系统工程，只有各个环节都具备了，基础设施、企业都焕发了活力，灾民才能过上稳定的生活，而稳定的生活对于安定灾区的人心至关重要。因此，对于日本政府和灾区而言，目前甚至还没有走出重建的第一步，未来的重建过程，路还很长，也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日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