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在近代经历了两次外来文化的大规模入侵,如果说19世纪末明治维新的文明开化还在某种程度上受制于封建国粹势力的顽固抵抗的话,那么,伴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败以及美军占领而涌入的西方文化尤其是美国文化,则在很大程度上冲击了日本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觉。在随后数十年的冷战时期,日本从政治、经济到文化实际上一直处于美国的巨大阴影之下。这种被日本人自己称为“人工制造”的和平生活,虽然确保了在非正常状态下的奇迹般经济崛起,但由此造就的“现代日本”其实在许多方面都处于失衡状态,直到柏林墙倒塌、意识形态的对峙随着冷战的解体而消失,日本才迎来真正属于自己的“现代美术”时期。
畠山直哉是新生代摄影家的中坚人物,他的作品放弃了传统的浪漫主义手法,通过对地型地貌的精致描绘,致力于表现“漠然的世界表象”,以定格时间的流逝过程,表现出多样化的时间之“像”。他大多选择不受人关注的厂区和矿山等场景,记录特定地区的一些发展细节,严肃指出自然界已经全方位地遭遇人类的侵蚀,他为此拍摄了大量的矿山爆破场面。《爆炸》系列就是他2003年应邀拍摄的德国一处废弃矿区建筑的爆破拆除过程。较之直观的裸露和呈示而言,这更是一种内在的隐喻。他表明爆炸将形成有害物质,而开采矿石、提炼铀、再产出核能等一系列活动,无论是和平利用抑或战争,都是在产出有害物质。连续不断的爆炸无疑在将世界推向灾难,而且人类还在继续通过科学手段不断向自然界挑战。《爆炸》系列由此诉说人与自然的关系,呼唤当代社会对人类自我走向的思考。
1990年代以来,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的日益加速,西方当代文化的型态与内涵都更多地为日本新生代艺术家们所认识和接受,非意识形态化的艺术空间得以进一步的开拓,国家历史、文化传统也逐步进入艺术家的视野,他们通过对日常生活的自觉反省和对传统文化的当代命运的思考,运用多种方式来表达个人的生命经验。同时,有更多的艺术家到国外交流和生活,当个人空间得以进一步扩展的时候,对现实的批判意识就逐渐转化为一种积极的生存态度。不难看出他们都具有强烈的本民族文化意识,他们的作品大都具有鲜明的日本身份,但这远不是狭隘的“国家主义”所能解释的。他们大多出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之间,作为在以消费文化为主流的社会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来说,他们不象上一代艺术家那样背负沉重的人生履历和严肃的文化使命感。他们直接面对世界当代艺术的最新状态,日本文化在全球文化中的特殊地位成为他们明确自身位置的一个现实座标。因此,他们的生命经验和文化视野显然比前辈艺术家更丰富和开阔,于是可以说,全方位的重叠与融合,使他们更能反映当代艺术在专业类别和地域界限日渐淡化之后所具有的多元性和兼容性,作为一代跨越艺术边界的艺术家所体现的文化价值,无疑将使日本当代艺术具有更大的开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