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地震摇撼的不仅仅是板块和岩层,也摇撼着日本既有的政治、行政、经济和社会结构。
一年中,海啸撕扯的不仅仅是沃野和楼房,也撕扯着日本普通民众的理智与情感。
一年中,核泄漏改变的不仅仅是福岛人,也在重塑许多日本人的生活和行为方式。
有毁灭,有呈现,有再生,有反思。在一场特大灾难的时间轴线上,一周年,可哀悼逝者,可慰藉生者,但远不足以抚平伤痕,亦远不足以走出阴影。
去年3月11日,一场9级地震撼动日本列岛;特大海啸横扫日本东北海岸;福岛核泄漏事故重创日本社会。15850人死亡,3283人失踪,占日本国土面积约3%的地域受困于核污染,社会财富损失难以估算。
重建路漫漫
“为促进灾后复兴,必须跨越这样的障碍”——日本环境省制作的巨幅跨版公益广告刊登在3月6日的 《朝日新闻》。纸面上,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灾难废墟照片,地点,宫城县石卷市,摄于2012年2月24日。废墟堆的下方,环境省用近乎乞求的语气恳请日本其他地区接受和帮助处理宫城县和岩手县的灾难废墟。
特大海啸给灾区留下了海量废墟。日本环境省估算,仅宫城、岩手和福岛三县共产生灾害废墟2253万吨,其中已完成分拣、回收和掩埋最终处理的只占全部的5.6%。但如果依靠县内设施独自处理,宫城和岩手县仅消化灾害废墟就分别需耗时19年和11年。
没有人愿意在一片狼藉的废墟堆上重建家园。遍布东北灾区的废墟堆如未能及时清理,震后重建只能是纸上谈兵。一项民调显示,超过86%的市区町村地方自治体因担心焚烧废墟会导致放射性物质扩散,而不愿接纳灾区废墟。
福岛地凄凄
日本环境省的废墟广告中没有提到福岛县。福岛全境208万吨灾害废墟中,完成处理的不到5%,20公里警戒区内的废墟基本原封未动。
福岛的最大敌人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放射性物质,200万福岛人的最大战斗是“除染”——清除、减少起居生活环境中的放射性物质。而在动辄以数十年、数百年计半衰期的放射性物质前面,福岛人的抗争显得那么无助。
今年3月初,日本首相野田佳彦表示,政府计划投入至少1万亿日元用于福岛核电站周边核污染区的除染。这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全民规模的大行动。掘地三尺,栽培向日葵,高压水枪冲洗,扫落叶,甚至剥树皮。然而,除染效果如何,尚有待时间检验。
由于对除污效果存在质疑,福岛第一核电站周边地区不少民众纷纷远走他乡。研究显示,按照现在的趋势,30年后福岛县人口将减半。
列岛心惶惶
事故改变的不仅仅是福岛人的生存状态,也在重新塑造许多日本人的生活行为方式,甚至开始动摇日本社会的一些传统价值观。这是日本列岛人心惶惶的一年。
如果以核心受灾区为圆心,在日本列岛画出半径不同的圆圈,在每一道圆圈上摆放上温度计,不难发现,民众对这场灾难的感受存在“温度差”。这既是空间上的温度差,也是理智与情感的“温度差”。涉及福岛时尤其如此,一方面,日本各地经常大张旗鼓举行购买福岛物产展会。另一方面,媒体不时刊载辐射未超标的福岛工业产品遭拒的新闻,甚至传出不让挂福岛车牌的汽车泊位的极端例子。
如果说,对上述这些个例,各地民众还有主动抗拒余地的话,对于流通全国的食品,民众只能被动自我防御。一些超市,开始提供快速检测的辐射测定仪;在家长们的强烈要求下,一些幼儿园、中小学校开始允许孩子自带午餐;由妈妈们自发组织的 “保护孩子”网络不断更新和交流各地辐射值和食品检测情况。
不过,由于福岛核泄漏事故处理周期可能长达数十年,对于食品安全标准近乎苛刻的日本消费者来说,今后很长一段时期都将不得不面对被污染的大地和海洋。“学会与核污染共存”——日本一些学者和意见领袖开始喊出这样的口号。
防灾情急急
“3·11”颠覆了日本地震和防灾方面的许多“常识”甚至基本理念。东日本大地震发生后,许多日本地震学专家异口同声:这是“超出设想”的地震。然而,对受灾沿岸地区地层堆积的勘查显示,历史上类似规模的地震和海啸并非没有先例。由此,一门称为“地震考古学”的学科正在兴起,其研究成果也受到地方自治体的高度重视。
日本官方和民间也以 “3·11”为契机,开始调整防灾、减灾思路。日本气象厅调整了海啸警报发布模式。“3·11”地震后发布的海啸预警远小于实际海啸高度,也是导致部分沿海住民避难不及的原因。调整后,只要发生8级以上地震,气象厅发布的第一次海啸警报将用“巨大”、“高”等措辞,而不再是可能产生误导的具体海啸高度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