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日本国内出现了一家极为特殊的旅馆,这家旅馆接待的客人并非旅客,而是那些无处安放的逝去之人。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能认为它真的会有什么发展前景。
但事实情况却和我们所想的截然相反,当这家旅馆正式对外营业后,逝者家属前来安放的遗体,很快便占满了所有房间。
因为对于日本这个国家来说,人在去世后无法及时得到火化,已经是极为普遍的现象。
许多逝者在离世后,经常要排队很长时间,才能前往火葬场完成火化。
在这期间,家属不仅要完成繁琐的审批流程,还需要支付高昂的费用 。
其实,日本并非在2014年才开始出现这种情况,早在2010年时,殡葬行业的问题就已经是日本国内热议的焦点话题。
那时日本国内一共拥有4900座火葬场,分布在各个城市周边,承担着每年不到一百万人的火化工作。
在2010年之前,日本的火葬场勉强能够承担基本的火化任务,但随着日本一代老人的离世,丧葬行业所面临的工作负担陡然激增。
从2010年到2014年几年间, 日本死亡人数由平均每年不到100万增长到了130万人 。
而日本境内的火葬场数量,却并没有在短期内迅速增加,十年时间过后,也仅仅从4900座火葬场增加到5100座。
拿日本最繁华的城市东京为例,这里常年居住人口在1300万人以上,平均每年有超过11万人死亡。
如果将这一数字平均分配在每一天的话,那东京每天死亡人数在300人左右。
一般来讲,遗体火化所需要的时间在3到4个小时,那么如果想要保证东京的遗体得到很好的处理, 这里就需要拥有至少50个火葬场 。
但截止目前为止,东京附近也仅仅拥有26个火葬场,远远无法满足这里居民的丧葬需求。
因此,在2014年时日本商人竹菱寿夫率先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并由此在日本形成了一条新的殡葬产业链。
传统的大型殡仪馆不仅收费极其昂贵,更需要家属提前预约排队,而他开设的遗体 宾馆 ,却并不需要满足如此苛刻的条件。
在遗体旅馆中,死者家属可以将遗体存放在旅馆内, 每天仅需要支付不到1万日元,折合人民币约为500元左右。
除此之外,逝者家属还可以在这里进行祭拜和观察,避免在等待火化的过程中,死者遗体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不过,竹菱寿夫也对遗体旅馆的存放时间有所限制,遗体在这里最多可以存放四天,不然很可能会被移出旅馆。
对于大多数日本家庭来讲,遗体旅馆是解决等待火葬时间问题的绝佳方案。
因此,这种旅馆很快便在日本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每当医院的太平间无法接受新的死者遗体时,家属便会主动联系附近的遗体宾馆,等待后续的火葬安排。
这样的方式虽然看起来经济实惠,但也有不少人感到难以接受,尤其是对于不了解日本文化的人来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葬礼是一项极其庄严的活动,这样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讲,是对死者的冒犯。
其实,日本之所以能诞生这样奇怪的丧葬形式,背后一定有其必然的原因。
总的来说,就是现实困境与文化传统差异两个方面。
众所周知,日本虽然拥有较高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但这里的生存条件却并不宜人。
作为四面环海的岛屿国家,日本最为稀缺的资源便是土地资源,这也是他们多年来不断实施“填海造陆”工程的主要原因。
在如此有限的国土面积上,日本人想要取得经济的快速发展,就必须将每一块土地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因此,我们可以在日本看到极其狭小的房屋、极其密集的楼房排布以及拥挤不堪的闹市街道。
日本在约为3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养育着超过1.2亿常住人口,数据上看,人均国土面积仅有0.003平方公里。
我们单从数据上,已经可以直观地看到日本的拥挤程度。
但其实,日本实际的人均国土面积情况,要比数据显示得更为糟糕。
日本境内岛屿众多,许多小岛虽然计算在国土面积当中,但实际上并没有人在这里居住,因此,日本人真正可使用的人均国土面积会更少。
当然,如果日本的地形地貌如同美国西部那样一马平川的话,那么即便是这样的人口密度,也还是可以满足民众的正常需求。
但日本境内高山密布,地形狭小且崎岖不平,平原地带极少,因此,人口只能又一次向大城市中聚集,再次加大了国家的土地资源负担。
总而言之,相对于澳大利亚的“地广人稀”而言,日本便是绝对意义上的“地狭人稠”。
在这种紧张的土地资源影响下,日本境内的土地价格也十分昂贵,即便政府有心建造更多的火葬场,也没有足够的财政开支来购买土地。
除此之外,在日本建造火葬场并非一项简单的工程,从选址到建成都要面临重重困难。
由于火葬场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因此无法安放在居民密集的生活区域,只能将地址选为城市周边的郊区。
但在这些距离城市较远的地方,民众的生活习俗、思维方式更加传统,对于殡葬行业带有天然的抵触情绪。
在此前几次选址过程中,日本政府就受到过当地民众的强烈抗议,甚至要求政府为他们提供新的住所或者更多的经济补贴。
多次商讨无果后,这项火葬场建造计划只能以失败告终, 这也是为什么截止到目前日本也仅有5100座火葬场的原因。
火葬场的数量不足只是日本殡葬行业的一个缩影,在这背后还有从业人员稀少、社会偏见严重的种种问题。
在任何一个国家,殡葬都并非简单地将遗体推入火化炉中就结束, 在此之前,还有会有正常的缅怀悼念仪式。
为了让死者的面容相对平和,装束更加体面,遗体化妆师、入殓师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工种。
但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这些行业的从业者已经越来越少,很少有年轻人愿意从事这些工作。
在日本的一档采访节目当中,许多入殓师明确表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事这项工作,因为这会极大地影响他们的社交生活。
有一位年轻的入殓师就曾坦言,自己因为常年需要接触遗体,导致许多相亲对象最后都因此而不了了之。
殡葬场所稀缺、从业人员减少、墓园价格飙升,这些问题已经成为了日本乃至许多国家殡葬行业最现实的困境。
按理来讲,政府修建更多的火葬场是一项便民工程,但在文化习俗的强大阻碍面前,民众其实无法做出最理性选择。
不过,殡葬行业的问题并非只在日本存在,但却只有日本诞生出了“遗体 宾馆 ”这样的产物。
想要了解这个问题,就必须要从日本文化中独特的生死观讲起。
如果将一个人的出生比作幼苗发芽的话,那么死亡就意味着花朵经过灿烂盛开后,最终走向凋谢。
幼苗破土发芽之际,农夫需要悉心为它准备阳光、雨水、肥料;花朵凋谢之时,也需要有人为它拾起散落的残瓣。
古往今来,任何强大民族和国家的人民,都极其重视个人的葬礼仪式,这样的传统在日本也同样适用。
在这个信奉“菊与刀”的国度中,死亡总会被渲染为更具神圣感和使命感的仪式。
这也就是为何日本会存在武士剖腹自尽,这样极度血腥和暴力的自裁行为的原因。
日本文化当中,死亡并非一件不可随意谈起的禁忌话题,相反,“生死”、“鬼神”这些已经成为了日本重要的文化元素。
在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日本人所编排的许多节目让其他文化的人感到无法理解,尤其是那些怪异的鬼神形象。
这些令我们感到恐怖和压抑的文化活动,已经是日本人所见怪不怪的东西。
这种文化差异感,同样也存在于殡葬礼仪之中。
在我国传统的葬礼仪式上,家属面对亲人的离世,往往不会刻意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悲伤,颓丧、嚎哭都是大家都能理解的正常情绪。
但在日本的葬礼仪式上,家属会像接待客人一样,保持相对平和的笑颜面对前来悼唁的人群。
在上坟时,日本人也并不会刻意保持严肃,甚至有些人还会在逝者的坟前饮酒,以此表达对亲人的怀念。
对待死亡这一沉重的话题,日本人有着与其他民族反差极大的平常心,笑对生死可能是他们文化基因中的底色。
在日本热映的电影《入殓师》中,导演就向观众表达着一种关于生死问题的看法: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这种看待生死问题的态度,是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一脉相承。
虽然如今武士道早已是昨日黄花,但这种平常心对待死亡的精神却依旧存在。
从文学作品中,我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中、日文化中对待死亡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以我国著名小说《活着》为例,书中主人公经历了无数生活的磨难,但却一直以一种近乎倔强的态度求生。
但在日本小说《人间失格》中,作者通过主人公的故事和经历,不断在探讨生命的价值,以及死亡这个看似可怕的问题的意义。
比起我国文化中避于讨论死亡话题的特点,日本人对死亡似乎有着别样的“追寻”,就像川端康成所说“死亡是日本美的源流。”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下,中国人更注重死者离开时的仪式,哪怕生前再苦再难,都讲究走的风光。
但对于日本人而言,死亡是前往另一个“彼岸”,“遗体宾馆”虽然看似简陋,但也不是无法接受。
因此,日本家庭将死者运往遗体 宾馆 时,并不会因此遭受外人鄙夷的眼光,家属悼念时,也不会有过于激烈的情绪。
在很多人看来, “遗体 宾馆 ”不过是国家殡葬资源紧张状况下,诞生出的过渡性产物。
但事实上,对于日本这个国家而言,“遗体 宾馆 ”很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暂时安放遗体的唯一策略。
近年来,我国不断开放生育政策,积极鼓励民众生二胎三胎,以此来应对我国在人口老龄化问题上所面临的严峻问题。
其实,人口老龄化问题并不是我们国家独有的现象,而是许多国家在发展中普遍存在的忧虑。
简单来讲,人口之所以会出现老龄化状况,是因为年轻人口增长数量减少,而人民平均寿命又在不断提高,因此,老年人口比例不断增加。
目前,许多国家随着城市化发展、医疗水平不断提高,已经进入了老龄化社会,而老龄化程度最严重的国家就是日本。
根据数据统计显示,日本目前老龄化程度已经达到了30%左右,也就是说,在日本每10个人中,就有3个人年龄在65岁以上。
众所周知,青壮年是承担社会生产任务的“主力军”,而老年人从一定程度上看,则需要政府和国家的补贴照顾。
日本为了缓解老龄化所带来的巨大财政压力,不断延后工人退休年龄,通过各种方式将老人重新带回职场。
但这些手段不过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措施,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必须要提高国家生育率,但如何提高年轻人的生育意愿,已经成了世界难题。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年轻人也面临着越发激烈的竞争压力,工作收入甚至难以满足正常的生活成本。
在这种背景下, “少子化”已经成为了整个社会年轻人的共识,不少人甚至明确表示要做“丁克家庭”。
随着一代中年人的老去,青年人身上的负担更加沉重,生育意愿再一次降低,仿佛陷入了“死循环”。
当老龄化社会问题出现时,就有学者曾对此做过预测,如果一个国家中新生婴儿数量持续减少,那么这里很可能在短期内出现“死亡潮”。
在这个预言提出后的十几年后,日本社会就进入了这样的“多死社会”,并且每年死亡的人数不断攀升。
2019年时,日本新生婴儿数量只有不到95万,比去年下降了50万,而死亡人数却高达140万。
这一死亡人数创造了日本在二战后国家死亡人数的新高,更为严重的是,在之后的几年里,日本每年的死亡人数很可能继续增加。
日本相关学者根据目前国内的生育率和死亡率,对50年后本国人口数量进行预测,结果是日本人口将会从1.24亿人减少到8800万人。
“遗体 宾馆 ”像一面镜子一样,直观地反映了日本丧葬行业超负荷的工作压力,也从侧面印证着日本“多死社会”的到来。
国家和政府当然十分明白人口问题的严峻程度,但具体如何解决这一世界性难题,每个国家都没有明确的方案。
人口老龄化问题不仅困扰着日本,同样也困扰着我们国家,我国目前11%的老龄化率,意味着我国已经是“未富先老”。
虽然我们距离日本的“多死社会”还有很远的距离,而且我国也并非一定会走上日本这样的“老路”。
即便是遇到了同样的状况,以我国幅员辽阔的疆域面积以及政府强有力的宏观措施,也会及时解决这些与人们息息相关的民生问题。
但面对我国生育率持续低迷的现状,国家和政府也应当提高警惕,尽快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保证社会人口比例的总体稳定。
归根到底,社会是人的社会,只有让年轻人看到更具前景的人生未来,同时减少现阶段生育所带来的负担,才能真正提高人们的生育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