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迫町位于日本宫城县北部著名的鸣子温泉附近,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山乡。当6月菖蒲花节之时,我有幸在小野和尚家住了几天。
那天,我们跟着小野和尚来到他家。大门的正对面是一座气派非凡的庙宇,只是既听不到念经声,也不见有挑水扫院的和尚。右侧是一栋日本式的二层楼房,又宽又长的走廊把庙宇和楼房连在一起。二楼的阳台上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左侧种着树木和花草,庭院里停放着自行车、摩托车和汽车。
“这像是普通的人家。”我自言自语。再看周围,是一片居民住宅区,摩托车修理、山崎面包的大广告牌抬眼可见,惟独不见大山的踪影!
“哗啦”一声门响,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女性,她用轻柔的嗓音说:“欢迎到家里来做客。一路上辛苦了。”
“这是我的夫人,”小野和尚介绍道。
“啊!和尚怎么可能有夫人?还不加掩饰地向我们介绍……”我心生疑问。
吃晚饭时,小野和尚的三个孩子回来了。“还有三个孩子?”这更让人觉得惊奇了。
日本酒、啤酒,还有那寿司、生鱼片和火腿,满桌的丰盛酒菜,与想象中的清汤寡水的斋饭相差十万八千里。更使我吃惊的是和尚的酒量。人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头脑里有关中国和尚的零零散散的记忆无论如何与小野和尚的行为联系不起来。中国的和尚远离尘嚣,在深山寺庙里过着晨钟暮鼓、布衣素食、四大皆空的单调生活。中国佛教可是日本佛教的祖师爷呀。
许多疑团在小野先生的详细讲解中得到了答案。
大约100年以前,日本佛教改革的结果,使和尚返回人间过普通人的生活成为事实。作为社会分工,和尚成为一种专门的职业。想当和尚的人须进入佛学院学习,因此日本和尚的学历都挺高,甚至还有硕士。和尚从佛学院毕业后还要修行一年或两年,在修行期间,必须像中国的和尚一样恪守戒规。修行完了就可以到寺庙当住持,过着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生活了。日本的和尚一般是子承父业世代相传的,通常一个庙里只有一个和尚,如果某个庙里的和尚死后断了香火,无人继承,就由佛教协会安排一位修行完了、但还没有庙的“准和尚”去做住持。和尚的庙与家浑然一体,家就是庙,庙就是家。和尚把做法事得来的收入用来修缮寺庙、接待中小学生的集体宿舍,以及从事其它的行善积德、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日本是一个课税繁多的国家,什么国税、地方税、收入所得税、消费税等,随便就能说出一大串。而和尚作为社会的一个特殊阶层是不纳税的,称和尚为“大款”一点也不过分,开“奔驰”、“宝马”等名车的和尚触目皆是。和尚穿西装打领带是极为普通的事,身着牛仔装,牵着爱犬在街头散步的和尚也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有在做法事的时候,和尚才会穿上袈裟。日本人死后都要取一个戒名,立在墓碑上。为升入天国之人取戒名是和尚的主要工作之一,戒名的好坏与为此支付的金钱是成正比的,葬礼也一样。日本真不愧为高度发达的商品社会。
与其他阶层的日本人交往时,有时能听到一些诸如有的和尚从事与赌博和风俗业有关的“第二职业”,有的和尚只顾赚钱,根本就不念经等对和尚戏谑的语言,不难看出日本和尚是一个褒贬不一的矛盾体。但是我所认识的小野和尚却是一位知识渊博、心胸宽广、以仁慈厚爱之心待人的和尚。在以后的几次交往中,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
总之,日本和尚是作为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的普普通通的人生活在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里。细细想来,日本民族可真是善于学习,他们在学习的同时不是盲目照搬,原封不动地拿来为己所用,而是经过一番修正、创新,不断加以完善,佛教改革就是一例。 《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