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尤一唯】

疫情来袭，日本社会出现厕纸抢购热潮。“11区”的这一行为让不少中国人迷惑不已，乃至中国网络上流传起一段“真诚互吹”的段子——“日本人：口罩争夺战输给中国；中国人：厕纸争夺战没能赢过日本”。

其实，近期在日本遭哄抢的物资不止厕纸。除了现在在全球被视为“硬通货”的口罩，传说中能抵御新冠肺炎病毒的纳豆、酸奶、花岗岩、玄武岩都曾在小范围内引发抢购热潮。

《东京新闻》总结的日本国内几则有关新冠肺炎病毒的主要谣言，涉及花岗岩、喝热水、流鼻涕和厕纸等

若究这些小“疯狂”背后的原因，主要还是日本政府的“锅”——日本政府信息公开不足，导致日本社会谣言四起。

一直以来日本政府对待疫情有些轻忽的态度被中国网民戏称为“开卷考不及格”。行之有效的停课、停止大规模活动的抗疫经验并未被日本政府所借鉴，民间也普遍认为日本实际感染新冠肺炎人数存在被严重低估的可能。

有日本网站在3月初进行民意调查，结果显示，相比39.4%的民众“基本满意”，52.1%的民众对于目前政府的抗疫表现并不满意，估计随着疫情的恶化，不满意度将继续攀升。其中民众尤其担忧的是，政府的信息公开不足，以及对于疫病检查的支援不足、适用检查条件过于严苛等。

日本民众抢购那么多类物资，为何是二月底三月初的“厕纸之乱”有攻破民众心理底线之势，也顺带成功“出圈”呢？此中缘由，我们来仔细说叨说叨。

“厕纸之乱”

由于日本政府往年积极宣导防灾经验，因此日本民众养成了囤积抗灾物资的习惯，日常生活中会囤积维持约一个月消耗的抗灾物资，其中便包括厕纸。

日本经济产业省和厂商共同宣导民众囤积厕纸的广告

而此次日本出现“厕纸之乱”，源于安倍政府宣布中小学停课后在网络上散播的一则谣言——

有传言声称，因日本厕纸原材料大部分自中国进口，且部分材料和口罩的原材料相同，随着口罩的大规模增产，今后有可能出现原材料严重不足的局面，进而导致厕纸缺货。

在日本政府宣布中小学全面停课的第二天（2月28日），厕纸突然从日本各个商家的货柜上“消失”。

根据日本经济新闻的POS机数据的销售信息显示，厕纸、厨纸、尿布等卫生用品的销量在2月28日悄然达到一个月来的最高峰，为日常的5~7倍。光在28日当天，推特上提及“厕纸”的信息就达到了88万条，为27日的10倍以上。

针对消费者的恐慌情绪，日本的厕纸制造商当日纷纷表示日本厕纸的原材料98%来自日本国内，目前库存充足。甚至政府也出来表示厕纸供应充分，希望民众不要恐慌。

29日是一个关键日期，因为恰逢周末。在29日，许多民众抱着打酱油的态度去各大商场看了看，然而看来看去，在商场的货架上几乎看不到厕纸的身影。空空的货架仿佛印证了先前的谣言，加之第四次石油危机（1973年）时抢购厕纸的记忆迄今仍留在许多中老年人记忆之中，因此不少民众也跟着加入抢购的行列，寻求前日抢购之后的“漏网之鱼”。

POS机数据显示，当日销量虽然不及前日，但也彻底吞噬了商家仅剩的库存，厕纸、纸巾彻底从货架上消失。

日本民间民意调查公司在2020年3月3日~4日随机进行千人网络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最近一个月里仅有23.3%的日本人试图去囤积日用品。而回答曾经囤积过日用品的人中，91.5%的人说是受到即将断货的谣言的煽动才去囤积口罩和厕纸。

在“厕纸之乱”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被政府和厂商所忽视，那便是日本的交通运输系统无法承担突然增加的物流压力。众所周知，即使库存充裕，但是缺乏将厕纸从仓库搬运到货架前的手段，消费者们还是没法在商场看到厕纸。

日本经济产业省还特意在官方网站上公布主要厕纸厂商的仓库内照，试图安抚人心。

然而无论政府和厂商如何信心满满，货架上就是没有厕纸

由于日本的厕纸主要厂商集中在静冈县，和大城市之间的物流主要依赖卡车运输，而眼下卡车司机的人手不足，难以负担得起突然暴增的运输需求。有数据统计，目前日本卡车司机的缺口在25万人左右，平时也只是勉强维持，面对突发情况，显然力不从心。

日本卡车司机目前严重不足

此外，3月初正逢日本的搬家旺季，必然占用一部分卡车运力，导致日本在厕纸方面的卡车运力进一步下降。

2019年日本卡车协会公布的搬家公司预约状况，可见每年3月初是一个比较繁忙的搬家时期

而且，即使加班加点，由于厕纸体积较大，卡车能载运的量相对有限。因此厂商生产再多的纸巾，也只能积压在仓库里。

即使物流公司及时调整运输计划、提高运力，将商场的货架完全填满，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时间差就给了谣言生存、散播的空间。

“真相”不能仅停留在口头

其实，针对民众中谣言形成的原因，美国心理学家奥尔波特和波特曼提出过“谣言法则”，可以作为我们分析谣言形成和思考如何终止谣言的一个工具。这个法则就是：

R（谣言，rumor）=I（信息的重要性，importance）×A（信息的暧昧性，ambiguity）。

因为是乘法，所以在两个要素等于零的极端情况下，谣言便不会形成：

一是信息十分重要，但非常容易证伪，容不下任何暧昧的空间。例如2016年美国总统的选举结果，特朗普胜出，便不可能是希拉里胜出。

另一种情况是，信息虽然明确但不重要。比如小明家中的一只苍蝇死了，虽然是明确的信息，但因为影响甚小，难以构成群众性的谣言。

拿此次的厕纸风波为例，厕纸对于民众日常生活的重要性自不用说，但谣言声称厕纸缺货，很好满足了“信息暧昧性”这个条件。“缺货”一词耐人寻味，其暧昧性便在于，若是明确地证明厕纸充足或是彻底断货，都会让人放弃囤厕纸的念头，而“缺货”恰好抓住了人们希望在产品彻底断货或恢复充分供应前避免不便进行囤积的心理。

当面临群体性恐慌，破解谣言的最好办法便是“真相”，将和谣言相反的事实展现在人们眼前，便可瞬间攻破谣言。但是，所谓的“真”不能止于口头，更重要的是事实。若日本政府、厕纸厂商及时把握信息、未雨绸缪，在29日让民众在超市货架上看到满满的厕纸的话，那此次谣言便会止于无形。

这应该便是日本此次“厕纸之乱”给我们留下的最大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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