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职场在近年开始发生结构性变化，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开始选择自由职业，量身规划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日本传统的职业模式正迎来转折。

《环球》杂志记者/沈红辉（发自东京）

不同于一般的日本家庭妇女或职业女性，35岁、家住东京都中央区的平田麻莉是一名公关行业的自由职业者。

一边照顾家庭，一边为一家网络家政介绍平台和一家育儿网站承担媒体维护与推广，闲暇时翻译一些经营学方面的书籍——平田的日常生活自由但又忙碌。

在过去，终生雇佣是日本社会固有的职业理念，许多日本人一辈子就在一家公司上班，在向公司贡献毕生精力的同时，也从公司获得各项福利保障——人生犹如上了保险，稳定而安逸。

然而，近年来日本职场出现了结构性变化，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开始像平田一样选择自由职业，量身规划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日本传统的职业模式正迎来转折。

自由职业潮来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调查，2016年，日本广义的自由职业者数量达到1064万，较上一年度增加17%。

工作时间随意、不受工作地点束缚、与复杂的职场人际关系保持距离，据日本厚生劳动省调查，和从事固定工作的劳动者相比，自由职业者在工作自由度、工作价值等方面满足度较高。

“我什么都想做，自由职业适合我的性格，让我每天都觉得充实与幸福，”平田说，“我的时间灵活，工作不耽误照顾家庭。譬如有一次父母生病了，我就可以全天照顾他们，若是全职工作，肯定就会陷入两难。”

网络与通信手段的发展让自由职业成为可能。平田通常将工作文件保存在多宝箱（Dropbox）、谷歌云盘（Google Drive）上，以便随时利用碎片化时间工作。

在企业层面，便利的网络通信催生出新的业态模式，网络众包平台Lancers就是其一。在该平台，个人与企业可发布网络系统开发、设计、动漫制作、翻译等数十种项目性工作。截至2017年8月，在该平台发布的工作项目数量已达约163万件，总额近2000亿日元。在日本，类似Lancers的工作外包中介平台还在不断涌现。

2016年日本经济产业省发布的《新产业结构蓝图》认为，随着经济全球化、商业运转高速化，劳动者和企业的关系将从“固定的雇佣型”转向“依据产业特性和商业模式部署人员的项目型”，自由职业型雇佣模式将逐渐扩大。

准备不足

然而，有分析人士认为，面对这波自由职业潮，日本社会显然还未能做好准备。

在带来各种便利的同时，自由职业也意味着劳动者失去了社会保险等各种固定雇佣关系给予的保障与福利。“我常感慨自己在日本社会是个异类，也体会到了自由职业的种种艰辛。”平田举例说，她生育了两个孩子，却无法像全职工作者一样享有产假与育儿假。

据《新产业结构蓝图》，自由职业者作为个体，在与企业互动时常处于弱势地位，现存的劳动法体系难以给予其充分保障。据2014年的一份调查报告，约33%的自由职业者认为在与雇主谈判时自己处于弱势地位；而据厚生劳动省调查，约80%的自由职业者完全未享受到企业的社会保障福利，而这一比例在拥有固定劳动关系的正式员工中仅为2.8%。

在收入方面，日本自由职业者的满意度也较低。有调查显示，自由职业者每周平均工作时间和固定工作者几乎相同，但其年收入却和固定工作者存在差距。据Lancers在2016年的一份调查，担忧收入不稳定是日本人加入自由职业大潮的最大阻碍。

此外，日本企业一直是劳动者获得教育与培训的主体，日本人就业后的自我提升意识并不高。成为自由职业者意味着个人需持续培养自身技能，这也阻碍自由职业的普及。

政府与业者联动应对

随着第四次产业革命的推进，日本的就业结构、企业与个人的关系正悄然变化。传统的终生雇佣制虽然有利于维护社会稳定，却越来越难以适应日新月异的经济社会变革，并且束缚了人才的自由流动，这成为日本劳动生产率走低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时，日本的自由职业者群体也在不断壮大，日本政府终于开始关注这一自由职业潮。自2016年起，日本政府开始大力实施“工作方式革命”，并将推动自由职业普及作为其重要措施之一。

2016年10月，日本经济产业省牵头组织了自由职业现状和课题研讨会。日本政府在研讨会上提出，想要维持和加强日本企业的国际竞争力，人才政策、劳动市场和雇佣制度需要做出一场大变革。在会议上，日本经济产业大臣世耕弘成表示，自由职业这种“不问时间、地点和合同的灵活就业方式”，可以最大限度提高劳动者个人的能力，是日本“工作方式革命”的关键所在。

看到日本政府开始行动的新闻后，平田感到“日本自由职业者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时代”。她迅速和其他自由职业者行动起来，共同组建了互助团体“日本自由职业者协会”，成立3天，该协会就募集到约1500名会员。如今，该协会已初具规模，截至今年3月，该协会已获得近100家企业的赞助。

该协会向会员提供多种切中痛点的服务，譬如大企业才有的一些福利制度与纳税法律咨询。平田说，依据自己多年来经历的诸多难处与不安，她开始了多项尝试，以改善自由职业者的工作环境，例如找保险企业为自由职业者设计了医保产品，会员组团加入可获不少优惠。

除了给自由职业者提供避风港，该协会的另一作用便是游说政府。“我们会定期与政府沟通，向政府提出诉求，譬如我们最近就建议政府出台新制度以代替现行就业保险，方便自由职业者加入。”平田说。

“自由职业者要广泛征求意见，并且发出自己的声音，共同致力将日本社会建成一个任何自由职业者都可以便捷工作与生活的地方。”平田说。

来源：2018年4月4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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