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日本政府推行“劳动方式改革”，很多企业不再提倡加班，但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这项改革却意外地将日本家庭的无奈投影在城市夜晚的大街上。夜幕降临后，东京街头随处可见茫然游荡的男性职人，下班后，他们不愿直接回家，而是选择“漂流式独处”。

《环球》杂志记者/马琼

最近，日本政府推行“劳动方式改革”，很多企业不再提倡加班，但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这项改革却意外地将日本家庭的无奈投影在城市夜晚的大街上。

夜幕降临后，东京街头随处可见茫然游荡的男性职人，下班后，他们不愿直接回家，而是选择“漂流式独处”——在公园喝酒，或在电影院、便利店、书店等地方消磨时间。日前，日本NHK电视台聚焦这一群体，连续推出了关于“漂流男”的特别节目。

节目中，有男性受访者称，“需要独处的时间”，“回家太早了会影响妻子做家务”。节目播出后，妻子群体表示了极大愤怒：“把家务、育儿等责任都推给妻子算什么”，“女性也需要独处时间”。

为何漂流？

在东京工作的田中就是一名不想回家的“漂流男”。“在街上游荡时，脑袋空空如也，很利于消解压力。”他说。

田中总是不断地发掘下班后的新去处，从一个酒馆游荡到另一个酒馆。你看他悠闲地手捧加冰的威士忌，和其他客人攀谈；有时也会读本书，沉浸在思考中；或者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下班后如果想和同事一起出去喝酒，我会跟妻子申请报备，她也从来没有生过气。”田中表示他对家庭并没有什么特别不满，但就是不想直接回家。作为公司中层管理人员的压力，每月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好父亲的角色，家庭顶梁柱的责任……这些都成为他不想直接回家的原因。“家庭——工作，如果没有从这种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中逃离出来的自我时间，精神上会很压抑。”

还有一些男性不想回家，是因为“怕老婆”。一位50多岁的公司职员说：“不敢回家索性就先在外面喝两杯”。他与妻子结婚已20多年，妻子至今看起来仍是位艳惊四座的美女。“然而完全被她的外表骗了啊！”该男子表示，妻子对他的态度常令他害怕。

也有一些男性职人，是因为生活的变故，心理上失去慰藉，才突然变成“漂流男”。比如家住神奈川县的营业员山下，本是个顾家的好男人，3年前失去宠物后，变成了“漂流男”。

山下有一对上小学的双胞胎儿子，据他说，在家庭成员的地位排序中，孩子是中心，其次是平时在外打点零工的妻子，之后是宠物狗金毛，最后才是他。以往，每天下午6点下班后回到家，山下先是陪孩子玩，然后出门遛金毛，再度回到家，电视却被妻子占着，晚饭也都是两个儿子爱吃的东西。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遛狗的时候能享受一个人的时间，跟狗说说话，发发牢骚，也算是平淡又幸福。”山下说。

但随着2014年爱犬去世，一切似乎都变了，只有上厕所和泡澡的时候才能有片刻放松。慢慢地，山下也不愿直接回家，即使当天没有必须完成的工作，他也想待在公司。每周会去大街上晃荡两三次，喝个小酒。

“我每个月的零花钱只有2万日元（约合1200元人民币），所以没法随心所欲。”山下说。

妻子的愤怒

对于广大“漂流男”的说辞，妻子们显得有些愤怒。她们将丈夫们的“罪状”一一细数。

“晚上10点，我刚伺候完孩子们洗漱，将他们哄睡，丈夫就像踩着点似的回了家，这种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每天早上，当我早起便忙得团团转，做好饭、给孩子们装好便当，送他们上学时，丈夫却悠闲地翻着报纸，我也会发脾气……”

一名当护士的妻子提到丈夫时怒火中烧，“我上完夜班，累得睁不开眼还要照看孩子，可那个家伙只会自顾自地睡觉。看到他熟睡的样子，真想杀了他。”

如今，选择“熟年离婚（老年夫妻离婚）”的日本妻子大有人在。

有分析说，“熟年离婚”的男女增多，缘于情感上的疏离与淡漠。年轻时专注于拼搏事业的日本男性，平时不怎么参与家务，退休后笨手笨脚，不知如何在家中自处。他们没有兴趣爱好，也没有什么朋友，每天无所事事，被形容为家里的“粗大垃圾”。加之离婚后妻子一方最多可分得丈夫一半的公共养老金，使得她们并无生存之忧，一些女性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熟年离婚”。

2016年4月，《希望丈夫死去的妻子们》一书一经出版，便在日本女性群体中引发了巨大共鸣。在一次女性医生的集会上，大家一致要求该书作者就以书名为题做一次演讲。

从抱怨到转变

现代日本社会总体上依旧是按性别分工，六成女性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会选择辞去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普通家庭对丈夫最大的期待就是“收入”。但随着日本女性对事业的需求上升，以及社会对女性职人的期待，更多女性不得不兼顾家庭和事业，这种情况下男性也被要求分担家务及育儿责任。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一些男性变得牢骚满腹。

除了对家庭的抱怨，一些日本男性还控诉社会“偏袒女性”，像电影院的女性专座、地铁的女性专用车厢，还有店铺将男性的专用楼层设在8层以上等等，这些令部分男性感觉备受歧视。

也有一些日本男性为了缓和家庭矛盾，避免退休后被“离婚”以致晚景凄凉，开始主动做出改变。

对于婚后一直做全职主妇的吉冈（65岁）来说，家务和孩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但无论是生日还是结婚纪念日，她从未收到过来自丈夫的礼物和关怀，因此对丈夫有深深积怨。吉冈的丈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退休后，开始学着放低姿态，还经常去上料理培训班，学着做家务。现在，做饭、打扫卫生、倒垃圾、买东西这些日常家务都不在话下。而现在的吉冈有时间了就出去学一些以前没学过的东西，偶尔也会出门旅行，和丈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而丈夫也在日常家务中感受到了妻子的不容易，对妻子的关爱也越来越多。

来源：2018年3月7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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