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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培云:日本为什么自杀率高?

作者:熊培云 文章来源:腾讯文化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3-9 13:22:13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编者按】“世界自杀率高的国家,如日本,都是小学教育非常严格的国家。这些人很早就对人生有个计划性的东西,一辈子就朝着这个目标走,如果走不通,就难免有一种失落甚至绝望感,扛不住就会一死了……日本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毒品,人们绝望的时候得不到慰藉,就容易想到自杀。”近日,著名学者熊培云在其新书《西风东土》中谈到了中日观察,其中偶与友人聊天提及日本自杀率高的问题。


相比较而言,中国人赋予人生意义的能力比日本人要更丰富多元一些。中国人总在寻找逃难的去处。而日本人有比较强的社会压力,如果觉得生活毫无美感,自己不如意,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以下为相关内容摘录:



作者熊培云资料图(来源于网络)


婉拒NHK的采访


立人图书馆关闭了,我为此发了条微博。


中午接到邮件,高口康太说NHK的高桥英辅要采访我,先来打个前站。他们已经在东大门口等了我半小时。由于我没带东京的手机,所以没能接到他们的电话。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学校里的意大利面馆坐下来。


高桥英辅说NHK准备做一期关于中国言论自由的节目,打算请变态辣椒和我出镜。我说中国言论自由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如果采访我,我希望能够比较完整地表达我的观点,而不是你们做一个专题,只是把我的几句话当作论据,插播在里面,以此来诠释你们已经定下来的立场或结论。


这等于是婉拒了NHK的采访。最近几年,我越来越想在人性的思考方面走得更深一点,而且我的写作也不只有政治表达,如果哪天我完全不能谈论政治了,我希望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文学和哲学。我富有热情且持之以恒关注的东西是人的命运,而不是政治本身。在因果链中,政治只是诸因中的一种,这世界上还有比它更丰富的东西。


我不愿意接受可能被断章取义的采访,背后还有一个审美上的原因,即我不太认同NHK新会长籾井胜人,对他声称NHK要跟着日本政府走很反感。我想现在的NHK已经不是拍《激流中国》时的NHK了吧。


我没有隐晦自己对籾井胜人的不认同,原本担心这会让高桥英辅有些扫兴,没想到他说得更直接——“NHK的每一届会长都是混蛋,我们不要介意这个新的混蛋。”


借着这个机会,我问高桥英辅NHK当时为什么没有报道新宿自焚案。他说,两个月前荷兰莱顿大学的一位朋友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对此,他作了两点解释:“一是根据WHO(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媒体要尽量少报道自杀性事件;二是日本是个言论自由的国家,自焚之外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我们不赞同他这样做。”


我说第一个观点我赞同,第二个则有些牵强附会。NHK报道ISIS的恐怖活动,恐怕也不是表示对ISIS的支持吧。


人们绝望的时候得不到慰藉,就容易想到自杀


对我问的日本为什么自杀率高这个问题,没想到高桥英辅谈起了自己的家事。“我的妹妹不久前自杀了,幸亏抢救及时,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日本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毒品,人们绝望的时候得不到慰藉,就容易想到自杀。”


紧接着,高桥英辅谈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世界自杀率高的国家,如日本,都是小学教育非常严格的国家。这些人很早就对人生有个计划性的东西,一辈子就朝着这个目标走,如果走不通,就难免有一种失落甚至绝望感,扛不住就会一死了之。


我曾经看过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各国自杀率排名表,不知道排名前两位的立陶宛和韩国是不是高桥英辅所说的这种情况。不过他谈到的和我有关人生意义一书中的某些观点有点相似。人与其他动物的最大区别在于人是意义动物,我们每天都在生产、交换和储存意义。一个人活不下去了,本质上说是赋予意义的能力出了问题。而一个人的生命维度越少,赋予意义的能力就越弱。比如说,如果你只为另一个人活着,当那个人背叛了你,你就有可能陷入绝望。同样,如果你是公务员,你所有的努力只为当上局长,而最后失败了,你也有可能陷入绝望。而这种绝望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你的人生只有一个目标、一种维度。而如果你有其他维度,一条路走死了,可以走另一条路。


虽然在世界自杀率排行榜上中国(十万分之22.23,第九位)差不多仅次于日本(十万分之23.8,第七位),但我认为中国人赋予人生意义的能力比日本人要更丰富多元一些。中国人总在寻找逃难的去处,好死不如赖活着。而日本人有比较强的社会压力,如果觉得生活毫无美感,自己不如意,别人也看不起,很多人就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当然,在求生的意志与求美的意志之间,不必非要判断出孰高孰低,本质上都是个人对自己人生意义的求取。


人世间,只有两样东西是真实的:一是粮食,二是意义。没有粮食,所有人都会饿死;没有意义,一切文明都会轰然坍塌。


日本底层的年轻人更倾向于“右翼”?


和高桥英辅聊了一个多小时,由于急着回去做有关苏格兰公投的节目,他先告辞了。我和高口康太换了个地方继续聊。几年前,我和高口在东京偶然认识,当时还一起去泡过温泉,印象最深的是他有个天津女友。


“我已经和她结婚了。我上学时做的论文是有关义和团的,所以就到了天津,然后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她教我中文,不过我觉得我现在的中文明显退步了。我和我老婆平时主要说日语,中文只在吵架时才用,因为中文里骂人的话多!”


高口的老家在大阪的一个农村,他曾经在南开大学学过两年汉语,并在历史系选修过几门课程,和我也算是系友了。高口说自己现在除了做翻译,还做自由撰稿人,给《文春周刊》等杂志写稿。


我说这是右翼杂志吧,他说不是右翼杂志,是极右翼杂志!我说你给极右翼杂志做事,夫人会骂你吧。他说是啊。


我问高口是不是现在日本底层的年轻人更倾向于右翼。他说以前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文春周刊》做过一次调查,发现它的读者主要是五六十岁以上的人。


我说如果只是以《文春周刊》的读者来做抽样,并不能说明整个年轻人的政治倾向。因为政治右倾并不代表一定会读《文春周刊》,而且很有可能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抛弃了阅读纸质杂志的习惯。


高口自己做了个kinbricks.com的网站,我问他是不是金砖国的意思。他很惊讶:“你是第一个猜出网站意思的人。这个网站平时能赚点广告费,每个月有10万日元,足够我维护了。”


聊天快结束的时候,高口说起几年前和我们一起泡过温泉的野口东秀,这个人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他以前好像是《产经新闻》的记者。


“他已经从政啦!参加了维新会,不过上次落选了。他有时会邀请我参加维新会的Party,为了筹款,一次一两万元,不过我没有去。”


高口给我的印象,无论是外表还是精神都很像BUSINESS出版社的编辑大森勇辉。有时候我甚至会把他们的面孔模糊起来。他们都是我见到的另一种“小日本”,为生活所迫,会做一些自己并不认同的事情,至少当着我的面时他们是这样说的。


林少阳从中国回来了,晚上和他一起在法国餐厅吃饭。他向我称赞了一起去中国的日本同事,因为这位同事主动提出要去看日本人在旅顺修的监狱,同时嘲笑了他一直不喜欢的“华裔右翼”石平,“日本人有很多种呢,他为什么要选择做最坏的日本人?”


十几年前,我曾经去过阴森恐怖的旅顺监狱。比旅顺监狱更残酷的是旅顺大屠杀。在那次大屠杀中,能够幸免于难的中国人,全市只剩下36位埋尸者(也有说最后核实生还了800多人)。 (编辑:陈菲)



《西风东土:两个世界的挫折》,熊培云 著,新星出版社,2016年3月


图书简介:


行万里路,写一卷书。熊培云以记者的敏锐和学者的深度,详细记录了旅日期间的所见与所思。本书不仅梳理了日本自明治以来的思想流变,同时深入探讨了当今日本的社会结构与社会问题。有关“日本是中国之药”的结论,注定这不只是一本日本之书,更是一本中国之书。


日本是中国的一味药。至于药性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对日本的态度。如果认真学习日本的社会建设,日本将是一味良药,可以医治中国“弱社会”与“强个人”的病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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