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留给日本的正反两面遗产

8月15日，日本东京靖国神社附近的九段下十字路口，民众抗议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反对“战争法案”。当天是日本战败70周年的日子，安倍内阁数名成员参拜了供奉有多名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安倍晋三自己则委托其特别助理献上祭祀费。记者赵青/摄

日本自1868年明治维新走上强国之路至今已有约一个半世纪的时间，此前在军国主义的带领下对外进行疯狂殖民扩张，直至1945年战败投降。在战后体制的约束下，日本又走过了70年和平发展道路。

“战后日本的和平宪法以及基于和平宪法制定的一系列具体政策是二战留给日本的最大正面遗产。”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日本研究所所长胡继平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但是现在却要修改宪法，摆脱战后体制，令人担忧。”

始于1868年的明治维新让日本走上了近代化强国之路。然而，随着国力的增强，日本又走上了依靠战争来推行对外扩张的军国之路。1874年进犯我国台湾，1875年入侵朝鲜，1894年挑起甲午战争，1900年参加八国联军联合侵华，1904年与俄国为争夺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进行日俄战争，1914年借一战对德宣战占领中国青岛，1927年入侵中国山东制造“济南惨案”，1931年侵占中国东北继而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直至1941年偷袭珍珠港挑起太平洋战争……这70余年，日本都在对外扩张和战争的时间里度过。

“战后70年未卷入战争，在日本近代以来是颇为难得的事情。”胡继平认为，日本战后的和平宪法以及基于和平宪法制定的一系列具体政策是二战留给日本的最大正面遗产。1946年11月3日颁布的《日本国宪法》，是日本战后改革的标志性成果，确立了战后日本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社会政治体制。其中第九条规定的三大原则之一的和平主义，是第二章主要内容，包括放弃战争、不维持武力、不拥有宣战权，因此又被称为和平宪法。

胡继平说：“日本在政治体制、国防体系上均受到和平宪法的约束，其中包括无核三原则、武器出口三原则、不得拥有军队、重经济轻军备的政策等。战后以和平宪法为代表的体制确保了日本战后70年走和平发展的道路，没有对外行使武力、没有卷入到国际冲突中去，让日本老百姓过了70年的和平生活。”

战后，由于日本军国主义罪行没有得到彻底的清算，以及受到冷战影响，推崇战争的右翼势力在经历了战后初期的一段低迷后，开始死灰复燃。二战甲级战犯岸信介1957年出任日本首相，使得日本右翼势力快速复活。日本现任首相安倍晋三继承了其外祖父岸信介的政治基因，第二次上台之后，一方面对外宣扬自己的“积极和平主义”战略主张，一方面却是推动解禁集体自卫权，实现军事转型，加快了修改宪法、摆脱战后体制的步伐。

胡继平对此分析称：“从政界方面看，即便日本右翼势力死灰复燃，但在冷战时期，护宪派社会党（日本社民党前身）的力量还是很强的，可以与之抗衡。现在，只有共产党和社民党是明确的护宪派，但力量不够强。其他不支持修宪的政党各有各的反对角度，比如最大的在野党民主党就是从在野的角度反对的。从民间来看，一些护宪团体的成员以老人为主，加上日本政府屡次修改教科书美化战争，日本年轻人不了解真实的历史情况以及和平宪法的重要作用，护宪力量也比冷战时期大大减弱。”

胡继平认为，日本修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从横向比较来看，国民层面反对修宪的人要高于政界。有统计数据显示，80%以上的国会议员同意修宪，而民间同意修宪的也就占30%至40%。”他指出：“按照自民党的策略，安倍计划于明年参议院选举后进行修宪，第一次修改也许不会挑选难度大的第九条，会找一些不敏感的地方修改。但即便如此也有三大障碍：一是明年的参议院选举自民党能够得到多少议席，包括其拉到自民党以外的支持修宪的其他政党国会议员票数，能否达到2/3的支持尚未可知。二是在具体修宪过程中讨论将相当激烈，因为支持修宪的人主张也各种各样，比如有的人同意修改宪法但不同意修改宪法第九条。三是国会议员讨论通过后，要拿出方案交国民投票。获得半数以上国民同意将是最大障碍，因为日本国民很多人认为没有必要修改宪法，认为和平宪法第九条是正面遗产，是日本的软实力，可以保证日本不卷入战争。如果国民不同意，对于修宪派安倍政府来说将是很大打击。”

现在在日本可见的二战痕迹包括，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遗址、冲绳战役等纪念设施。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尤其对年纪大的人来说，战争痛苦的记忆仍然存在。日本政府除了在战败日（日本称终战日）每年举办全国战殁者追悼仪式外，现在对东京空袭的纪念也开始升格。以前政府不参与，现在改变政策，这主要是想突出日本受害的一面。

“日本与俄、中、韩都存在领土争端，是二战遗留的负面遗产。领土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的话，对日本和周边国家的关系影响非常深远，任何时候都会冲击双边关系。《波茨坦公告》和《开罗宣言》规定应该由战胜国决定战败国日本的疆界，后因冷战的开始没有得到落实，导致美日单独媾和签署了片面的《旧金山和约》，中国、朝鲜半岛南北双方未参加谈判，苏联也未签字。在领土问题上，双边加强管控虽然能达到短期效果，但不是一个永久解决的办法。”胡继平说，“日本同周边３个国家都有领土问题不是件好事。”

“二战留给日本最重要的也是隐形的负面遗产是：与中国、韩国等周边受害国家之间的外交摩擦、国民感情上的隔阂。”胡继平说。由于战后日本的罪行没有得到彻底清算，所以与中韩等国在战后并未实现真正的和解，由此导致受害国国民感情得不到实际修复，进而影响到国家双边关系。这一负面遗产，恐怕要持续相当长的时间。日本政府的这一包袱恐怕要背负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