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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三浦和男以及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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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日本新华侨报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4-12-16 6:14:05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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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浦和男先生已故去多年,至今我仍在寻找他的痕迹。搞哲学的人知道,他是日本著名哲学家、大儒三浦梅园(1723~1789)的后裔。他撰述很少,但这不影响他的评价,因为学界承认他的实力。 他像一头傲视群雄的狮子穿过校园,迎面的学者驻足脱帽,向他致敬,而他则颔首微笑,算是回礼。一次,他告诉我,他是文学部的邓小平,一言九鼎。我不知道他的比喻是否正确,但他在这所日本名校的权威却毋庸置疑。 据说,他懂欧洲所有的语言,外加中文。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听他讲中文,如录音机放的课文,准确但缺少语气词。他说他完全是自学。此后,我多次看到围绕他的,有各国学生,他跟他们讲德语、英语、俄语等。他在课堂上旁征博引,绝非等闲之辈。 他喜爱酒,尤其是绍兴酒,第一次见面,我们喝了5家店,从下午3点到早上3点。终于,他忘了回家的路,在我那狭仄的房间里睡了下来。再一再二,我们后来又有多次同样的“壮举”。一次,醉意朦胧,他突然问我,“我像一个人,你猜猜”。他轻抚蓬松的络腮胡子,期待地盯着我,我告诉他,他满意地笑了。 20多年前,日本的许多大学教室没有空调,也没有安装今天这样多的电子设备。但是那时的大学,似乎比现在多几分从容,每到日暮时分,有的教授拿出威士忌,和朋友在研究室干上一杯,然后或讨论或分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儿。 那是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的时代,他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他曾叱咤风云,领导教工“反封建”。他还曾留学苏联,不过,他说,他的成果只有宿舍门前陡增的伏特加酒瓶。我去他家,看到前庭后院荒草丛生,室内沙发“皮开肉绽”,好像他的钱几乎都喝酒了。我想,我能理解他如此钟爱酒的世界。现实中他是成功者,但在理想的追求上他是败者。这不是他一人的悲剧,但他无法释怀。 他认为我应走学术之道,为我提供了很多机会。而那时自己年轻气盛,非要追寻梁启超的足迹。现在回想,他有先见之明。当时,真的很难为他,为我那份可怜的小报,数九寒天下大雪,他竟裸足趿双拖鞋帮我发行,邮局的人并不知道他是一个大学问家。 不论晚上睡觉多晚,清晨4点他一定起床读书,他说,几十年如一日。我想,这也是他成功的原因。但是,还是时间不够,他终于没能完成自己写作中的专著。 最后那次,我是在电车上与他不期而遇,他人已消瘦,但精神尚可,还在学着什么,我问,他给我看一个小单词本,是波斯语。 我想,他的病与酒有关,有一段时间,他好像好些,但终于不治。他太太没有责怪我这个“恶友”。三浦先生的故去,是她告诉我的。我还记得,听到她的电话,我陷入沉默,我仿佛沉入大海,而回过神时,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有段时间,我每周去一所大学讲课,都要路过他家,但总远远望着那个“不修边幅”的院子,总想,彼岸的他是否有好酒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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