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是通过服从实现的，以遵守秩序著称的日本人，堪称世界上最乐于服从、善于服从的民族。从人际往来到婚丧嫁娶乃至如厕这样的琐事，日本人给自己设置了无数的办事程序和行为规范，虽然可以藉此“活得省力一些”，但也让生活的乐趣遭到剥夺。

　　图文并茂的如厕说明

　　在新宿一家画廊打工时，顶头上司中村小姐无意说出的一句话，笔者至今记忆犹新。当时，老板佐佐木中风后变得木呆迟钝，失去了决断力，中村非常着急，便指着一个电源插座，十分诚恳地对我说：“李桑，我现在就像这个插座，因为没人指挥，一点能力也发挥不出来。”那么坦然地自比插座，使我想起中国的雷锋，把自己比作一颗听从安排的螺丝钉。不过，雷锋精神是中国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中村小姐的肺腑之言在日本却有普遍意义。

　　这个世界上，大概再没有哪个民族像日本人这样，在日常生活和人际关系方面有那么多繁琐细致的规则，对于初到日本的外国人，这简直就像天书般难懂。从扔垃圾、上公共澡堂一直到婚礼葬仪，日本人都有一套套严格复杂的程序，不得越雷池半步。

　　其中一件尤其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是日本厕所的抽水马桶旁，常常附有文图并茂的说明，把如厕程序交代得一清二楚：比如小便，就应先掀盖，后掀圈，上前一步，掏裆，最后放水冲洗……最近，不少地方的立式便池装了红外线感应装置，即便如此，仍不忘提醒你一句：请放心离去，有自动冲洗装置！上面还附有一幅一个汉子侧身离去的示意图。

　　自杀指南竟成畅销书

　　本人在东京逛旧书店时曾购得一册《现代婚葬祭事典》，读了以后颇开眼界。此书自1982年问世以来，至今已重版40余次，可见它在日本受欢迎的程度。这是一本关于婚姻、葬礼、节庆岁时和礼尚往来的工具书，其描述之详细具体，实在让人叹为观止！比如，第一次约会应该怎么打扮，穿什么样的衣服，系什么颜色的领带，提前多少分钟出门，见了面应该如何措词，谈些什么话题，举止怎样才算得体，喝完茶以后费用怎么付，第二次约会安排在什么时候，交往到什么程度可以请对方吃饭，给对方送礼，到对方家做客……一直写到神社婚礼、教堂婚礼、寺庙婚礼的每个细节。有此书一册在手，可以终身不愁矣。

　　读这本书时，笔者感到惊讶的同时，一种疑惑不免升起：假如人生的一切环节都被事先如此周密细致地设置好、安排好，而没有任何偶然和意外、冒险和奇迹，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人生中许多事情本来是可以而且应该是无师自通的，一经说明和规定，便缺少了许多趣味，尤其是涉及到恋爱这一类事情，本该顺乎自然，靠的是缘分，无法事先样样都设定好，更不是可以按部就班，照着说明书亦步亦趋的。

　　这类指南性的出版物在日本的书店里比比皆是，内容无奇不有。前几年东京出了一本名叫《痛决自杀指南》的书，不到一年，就发行了50万册。全书开列了数十种自杀方法，有最便捷的服毒，古今东西广为利用的上吊、跳楼、投水，当今最流行的割脉，冲动性的卧轨，轰动效应大的自焚，不损伤遗体的冻死，等等。此书还向人们推荐自杀胜地，并附有草图，交通路线，宾馆投宿，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此书出版不久就有了结果：在日本某处茫茫的树海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旁边放着这本书；某少年跳楼身亡，房间里也有这本书……

　　都说日本人活得累，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日本人是世界上活得最省劲的民族，既然秩序和规则已如此齐全和现成，对它们的爱好又是那样的深入骨髓，还有何累可言呢？

　　（：：节选自《暧昧的日本人》，九州出版社2010年11月第一版，未完待续）

　　作者：：：作者　李兆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