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们衡量一个国家发展程度，往往习惯以经济总量、增长速度作为标准。如果以这种标准衡量日本，恐怕日本就是一个失败者。因为，最近20年间，全球GDP增长了3倍，而同期日本GDP竟丝毫没有增长。是否一个经济总量没有增长的国家，就一定是失败者？据笔者观察，尽管经济停滞，日本却在社会完善程度方面，获得长足进步。

这些年来，日本在经济停滞状态下，社会却保持稳定，失业率基本抑制在5%以下，犯罪率没有增加。近代以后，日本接受了欧美技术、生产方式，同时，仍然保留很多这个社会的传统，如终身雇佣制等。日本政府，往往劝告银行，延长收回那些经营困难企业的贷款。此外，政府还常常向那些民间中小企业提供贷款，还向雇用失业者的企业发放补助金。

一个偶然关系，笔者认识了日本的一对身体残障姐弟。通过他们，笔者才发现，日本整个社会环境对残障人士很友好。比如，多数电车、地铁车站，都设电梯或轮椅提升设备。此外，公共设施多有轮椅通道，公共汽车车体设计与地面接近，以便残障者上下。公共厕所，多有残障者专用房间。所以，那对轮椅姐弟，完全可以不依靠他人帮助，仅利用普通公共交通工具即可到我家。

笔者看到，尽管日本的GDP发展停滞，但这并不影响国家、地方自治体在预算使用上朝更人性化的方向转变。例如上述残障人士之一，就担任地方政府城市建设规划委员。这样，在城市建筑设计时，就能尽量反映弱势群体意见。从这点上看，一座现代城市的建设，更为重要的是，是否可以反映这里居住的各种群体的社会、人文要求。

从这个角度看，日本就是全球化一个有意义的旁观者。因为，在经过30余年高速增长后，日本民众在“高速增长”与“安全、安心、安定”这两种价值面前，更为倾向后者。

这些年，很多经济学家把中国当作全球化的胜利者。的确，中国GDP增长了数倍。中国经贸的高速稳定增长，源于不断的制度创新，以及企业对全球资源的重组能力提高。中国经济的跃进，本质上是这30年来，我们一直不断简化复杂的社会关系，逐渐梳理出一条效率主义的发展路线。

日本不少城市规划专家常常访问中国，他们非常羡慕中国政府，可以在短期内拔地建起一座新城。日本很少看到一整片开发的地区，因为，那牵涉众多所有权问题，极难调整与解决。但是，我们真的可以简单地为那些迅速崛起的城市而自豪吗？那些失去土地却又找不到工作的农民，将以怎样的心情翘望这些建在自己祖辈土地上的高楼？而那些新的建筑，是否真的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个国家的繁荣，绝非仅仅是GDP数值提高，而应表现为这个国家的社会目标是否达成。这些年，在一切为经济增长让路的同时，中国在社会目标上出现了许多重大欠账。例如，笔者研究室目前有一位来自国内的访问学者，他是一名身体残障者。他对我说，奥运会期间，北京地铁电梯开放，而奥运结束后，很多电梯就关掉，这对他这样一个靠双拐走路的残障者来说，在北京出行十分不便。

现在，中国已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富有，但整个社会还缺乏对弱势群体物质、精神的普遍关怀。这个问题，关乎文明程度，而非经济发展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