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搜狐国际 刘恋

飘着冷雨的夜晚，几位学生模样的女生站在东京街头，裹着迷你裙瑟瑟发抖，向街边的路人发放“JK 咖啡厅”宣传手册。只要愿意花钱，成年男性就可以在咖啡厅和少女们共度时光，甚至包括16岁的未成年人。

JK=高中女生

JK是日语“高中女生”（女子高校生：Joshi Koukousei）的罗马音缩写，“JK咖啡厅”则指身穿制服的高中女生为顾客提供食物、陪聊的场所，店员大部分是16-18岁的普通高中女生。除此之外还有“JK散步”、“JK按摩”、“JK摄影”等一系列“JK服务”产业链，一般按照时长收费（如40分钟2500日元）。

“JK散步”指女高中生陪同顾客逛街约会，“JK按摩”指女高中生在没有监控的单间内提供简易按摩、或让男性顾客枕着自己睡觉的服务，这些活动可能直接涉嫌未成年人卖淫，并存在对儿童实施性虐待的危险。“JK摄影”指女高中生摆出顾客要求的动作（如露出内裤）后被拍照的服务，虽然不直接涉性，但是这种为了满足顾客性好奇心的要求已经对未成年的健康成长造成困扰。

因涉嫌违反《劳动基准法》、《儿童福祉法》、《禁止儿童色情法》等多项法规，2014年日本警方强化了对未满17岁（包括已满18岁的高中女生）的辅导教育，此后雇佣“女童”开展的“密室”服务逐渐衰落。但是由于这些服务不需要固定的店面，且根据日本《风俗营业法》规定此类营业活动无需申请许可证，日本警方的监管活动仍有许多困难。

“JK散步”被禁后，“JK咖啡厅”成为新型衍生服务，并且有着相当严格的经营规范。通常每家咖啡厅会派一名店员在路边发放宣传手册，一旦招揽到顾客进店，立即会有新的店员前来接替。为了防止女店员被图谋不轨的男性骚扰，男同事会在不远处观察情况，有的“JK咖啡厅”还会接送高中生店员们上下班。

正规的“JK咖啡厅” 不设单间，要求店员必须在公开场所工作，不提供酒类食物，不能与同一座位上的男性进行过长时间的交谈，不能采取过分积极的举动。对男性顾客也有各种要求，店内有负责培训、监督每位高中生店员的一举一动的专门人士，一旦出现任何不当行为则当即提出警告。

据在东京千代田区外神田经营“JK咖啡厅”的前田昌毅透露：“如果店员被警察‘约谈’了，我们的工作效率也会收到影响，所以每个月我们都会向警方提供店员的年龄等个人信息，积极配合警察的工作，避免警察进店搜查……警察现在管得很严，那些不规范的JK咖啡厅都快被淘汰了。”

前田还称，很多提供“JK散步”这种潜在性服务的其实并非未成年的高中生，“很多都已经年满19岁了”。

秋叶原是著名的“JK文化”发源地，从2014年开始“JK”已经成为秋叶原的代名词。作为著名的观光地，秋叶原特许营业人员在街道上发放宣传手册，同时由于秋叶原临近风俗营业聚集地，很容易吸引男性顾客。另外日本传统风俗店大部分聚集在新宿和池袋这些被黑道控制的地区，会被收取“保护费”，而不在黑道控制范围内的秋叶原的店铺费相对便宜。久而久之，秋叶原也成东京“JK产业”的聚集地。

JK提供陪睡和简单按摩服务

西方批评JK色情？日本人不答应！

CNN 1月31日撰文《女高中生咖啡店背后的日本阴暗面》指责日本“JK产业”成为儿童色情温床。长期以来，西方媒体和人权组织一直批评日本社会对儿童色情文化的“过分宽容”，指责日本政府没有正视男性对女性（特别是未成年女性）的“消费”。不满18周岁的女高中生把自己作为商品“销售”给不同年龄层的顾客，而很多花钱购买“JK服务”的是上了年纪的“大叔级”顾客，这种对未成年女性的“洛丽塔式”憧憬与西方熟悉的价值观格格不入。

但是日本人的想法可能与西方视角大相径庭。2015年联合国专员批评日本儿童漫画过分色情，还提出日本有13%的学生参加过援交活动，日本社会对此颇为不满，外相多次公开批评联合国专员的指责与事实不符，政府也正式提出过抗议，事件最后以联合国专员书面道歉告终。

美国杂志《VICE》在2015年7月20日发布了17分钟的新闻视频《在日本贩卖女学生》（Schoolgirls for Sale in Japan）“揭露”东京秋叶原地区的“JK产业”，视频中身穿制服站在街头发放传单的女高中形象让人立马联想到“站街女”，而记者在亲自前往一家“JK咖啡”与高中生聊天后对着镜头无奈地表示“我觉得很不舒服”，而他邻桌的日本中年大叔正在和高中店员气氛愉悦地交谈。记者还参观了秋叶原地下偶像团体“Akibara Projection”后台，在日本宅男的欢呼声中冷眼观看了女孩儿们的演出，刻意强调了“握手活动”中的肢体接触（握手会：粉丝可以花钱和偶像团体成员进行一定时间长度的握手，与偶像近距离接触）。

很多欧美读者留言说：“同情这些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日本女孩儿”，“她们只是无意识地跟着流行文化扮演着这些角色”，甚至有人想要去日本“解救”这些不幸的女孩儿。

在多家海外西方媒体指责“JK产业”后，日本舆论普遍表示了不满和排斥，认为这些媒体完全是用西方视角在批评日本社会，在进行了简单的所谓“调查”后就撰写具有“误导性”的报道，肆意指责日本文化、夸大问题现状。

目前日本政府禁止的只是“散步”和“单间按摩”等明显会提供特殊服务的“JK产业”，“JK咖啡厅”作为女仆咖啡厅的衍生服务，在很多日本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虽非大众主流文化，但是不可否认日本社会对“JK文化”持有相当开放的态度，在许多日本网友看来，虽然自己不会去购买“JK服务”，但是也不排斥甚至觉得至少应该体验一次。某些“JK服务”的确涉嫌卖淫，但这只是一部分非法人士的行动，不应该全盘指责“JK产业”，应该把“JK文化”作为日本传统的一部分来看待。

日本偶像团体AKB48演

JK背后的“少女情怀”：不止是为了钱

首先，高收入是女高中生们参加“JK产业”的首要原因。日本高中生通常都有过打工赚“零花钱”的经历，而相比其他普通工作，“JK行业”能提供更高的收入，许多“JK咖啡厅”的招聘广告常常强调“每日收入6万-10万日元”，以及工作内容只是端送食物、和顾客聊天。

其次，日本社会对“青春”、“少女”存在某种执念，很多女生被流行文化灌输了一种“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价值了，25岁是人生终结”的观念，这些10多岁的少女们被流行的“JK”标签束缚，不想要浪费自己宝贵的“青春”，特别是在发现自己重视的“青春”还能换成实实在在的金钱后。

女高中生作为女孩向女人的过渡，长时间以来已被“商品化”，“制服”作为女高中生的标签，甚至成为许多成年男性的性幻想对象。日本偶像团体AKB48曾唱过多首以制服为题材的歌曲，比如《不要脱人家的水手服》（セーラー服を脱がさないで）和《碍事的制服》（制服が邪魔する），都描述了一种”渴望改变但是不能改变”的纠结与含蓄。

另外，对生活的“不安定感”是促使女高中生们从事“JK行业”的一大因素。不安定感既包括对经济“贫困”的不安，也包括在学校、家庭关系中“精神状态”的不安。在相对保守封闭的日本，“被孤立”是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处于青春期的女高中生对此抱有极大的不安，一旦在已有的交友圈中被“孤立”，很难有别的方式认识对自己不抱有偏见的新朋友。从事“JK行业”认识不同身份的顾客，只要以“JK”（女高中生）这个身份和大家亲切交谈，就能被大家喜欢、温柔对待。不难理解为何许多女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客人对自己“很好”。

有些日本女高中生的想法很简单：“想去JK咖啡厅工作，因为我就是JK呀。”

“JK产业”的未来

2015年7月1日，爱知县正式实施《青少年保护育成条例》，成为日本国内首个正式全面禁止“JK产业”的地方政府，强化了对提供散步、室外摄影等服务营业者的监管，并且明文规定：让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身穿水手服或学生制服接客的行为是“有害劳务营业”活动，禁止营业人员劝诱未成年人接客、卖酒、和客人聊天等行为。违反者最长将被责令停止营业6个月，若不遵守还将处以1年以下徒刑和50万日元以下罚款，涉案的未成年高中生还会接受警方“辅导”教育。

根据日本警察厅2014年发表的白皮书，2011年至2012年期间受到虐待的儿童数量增加了20%，2013年超过6400名儿童遭受了性犯罪，其中1644件涉及儿童色情、709件涉及儿童卖淫问题。反对儿童色情的团体去年10月向日本政府提出请求，要求日本政府加强对年幼被害者的保护、提高检举制作和利用儿童色情产品的力度。

据NHK 1月27日报道，东京警视厅展开的实地调查统计数据显示，东京地区共有174家店铺从事“JK产业”，仅用了半年时间就从去年6月增加了42家，其中大部分以“JK咖啡店”的形式存在，且70%的店铺位于秋叶原。警视厅将在今年2月举办相关学者会议，在本次调查结果的基础上制定更加严格的法规，很可能成为日本第二个全面禁止“JK产业”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