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委婉曲折的民族性格直接反映在他们的说话方式上，表意不直接的语言习惯，反过来又强化了他们的“含蓄”形象。就算是“不”和“是”这样简单的词汇，到了日本也会被附加上苛刻的使用规范，筑起了一道阻碍日本人和外国人顺利沟通的无形之墙。

　　只有两种场合可以说“不”

　　1989年，日本出了一本惊动全世界的书。此书的轰动效应首先来自挑战性的内容日本仗着经济实力增强，居然敢向自己的保护人美国发难；书的名字也颇具刺激性《日本可以说不》，对于向来不习惯说“不”的日本人来说，无疑是振聋发聩的。

　　说日本人不习惯说“不”，并不是说日语里没有“不”这个词，“いいえ”现成摆在那儿，日本人却不敢轻易动用。实际上，日本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说“不”，一是受到他人恭维表扬时，这时就会说“いいえ、とんでもない。私など……”（不，哪有的事，我这样的人……），在这种时候使用“いいえ”是最恰如其分的。还有就是在朋友自暴自弃、自我贬损的时候，你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いいえ、あなたはほんとうに力があるですうよ。”　（不，你其实很能干的）而且一定要加重语气说“いいえ”这个词。

　　不说“不”，意味着对人对事不直截了当地加以拒绝，避免由此给对方带来伤害，这称得上日本人特有的处世技巧，也是他们团体精神的一种曲折的表现。语言学家金田一春彦认为，日本人珍视“和”，避免说“不”，就是“和”的精神在谈话中的具体表现。

　　比如在招待会上，有人问你喝不喝咖啡，碰巧你是个对咖啡过敏的主儿，这种情况下，你不能直接说“不，我喝了就睡不着觉”，而应该先说“はい、ありがとうごさいます”　（好，谢谢），然后再婉言谢绝，这才是地道的日本式回应方法。

　　同样，像笔者这样的外国人在日本找工作的时候，主持面试的人即使已经决定不录用你，也不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你，通常是把你夸上一通后，叫你回家等电话。假如你不了解日本人的这种习惯，真的在家里傻等，那可就惨了。

　　语言习惯迥异导致沟通难

　　更有意思的是，日本人不说“不”，但也不爱直截了当地说“是”。当然，“はい”（是）这个词日本人是时时挂在嘴边的，但它并不等于英语中的“yes”。“はい”这个词，其实是“我听明白了”、“您的看法正确”的意思。而真正的是与否的判断，是通过词尾的助词“です”、“である”及其变化来表达的。

　　在表示肯定判断时，日本人更喜欢用“なければならない”（不能不）这种否定之否定的表达方式，比如“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这句话，翻译成日语就成了“我们不能不解放台湾”，“打倒帝国主义”就变成了“不能不打倒帝国主义”，口气缓和了许多。但是，这种貌似消极的肯定，似乎更能强调肯定的合理性，有点已经仁至义尽、不得已而为之的味道。

　　日语中的“はい”和“いいえ”，是两个让外国人（特别是西方人）觉得十分麻烦的词，误用一再发生。这是因为前者含有“您的想法正确”，后者含有“您的想法不正确”的意思，而英语的“yes”和“no”却没有这种区别，它们只表示肯定与否定，说话人完全根据自己的判断，无需考虑对方的情绪。

　　同样是由于这个原因，日本人区别“yes”和“no”也很困难，比如，对方问：“Do　you　mind　opening　the　window？”（我可以打开窗户吗？）如果回答是可以的，日本人就会基于本国的语言习惯想到用“yes”；但是他不能用这个“yes”，因为这会让对方以为他“介意”，因此必须说“no”。好不容易学会了这种用法，假如对方又追问一句“No”？日本人又不由自主地回答说“yes”，搞得对方莫名其妙。

　　（：：节选自《暧昧的日本人》，九州出版社2010年11月第一版，未完待续）

　　作者：：：作者　李兆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