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赴日深造的四年留学生活,是在日本本州最北端享有“雪国”美称的青森市度过的。 清晨,我从十楼宿舍朝窗外极目远眺,迷人的风景顿时映入眼帘:巍峨的八甲田山和壮观的白神山可与富士山媲美,山顶上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八幡平国立公园里的樱树林,开始绽放耀眼的粉红色樱花;十和田湖上波纹涟漪,弥漫着大地苏醒的春意。虽然拂面而过的春风里还夹带着丝丝刺骨的寒意,路边和空地角落尚留存着许多迟迟不愿离去的雪堆,然而道路上车辆如梭,已经呈现出一派热气腾腾的忙碌景象。
下午5点放学,大学操场上、体育馆里响起了由笛声、鼓声和“拉赛啦”歌声编织的交响曲。到了周日,同学们更是精神振奋,早早来到这里组成方队接受专业训练。仔细一打听,方知是为参加8月上旬青森最大民俗节日“懒不得灯会”做准备。每年的8月1日至7日,青森一带的宾馆、旅店和民宿全部爆满,住宿预订于前一年12月底前截止。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各地赶来参加该节日的游客多达100多万,其中还许多西方的游客。
青森市是青森县(行政级别相当于中国的省)政府的所在地。青森县下辖青森、弘前、八户等8个市和8郡33町26村,有著名的十和田湖、八甲田山、白神山和八幡平国立公园等旅游景区,隔着陆奥湾和津轻海峡可以与冰天雪地的北海道隔水相望。在中国脍炙人口的歌曲《北国之春》中提到的北国故乡就是指青森。
由于地处亚寒带,气候寒冷,每年一到12月上旬便大雪纷飞,时常伴有狂风。不过,大雪过后又是蔚蓝的天空。但是比起晴天,还是雪天的时间长。另外,不穿防滑长靴难以在路上行走。这样的天气一直要持续到来年3月上旬,于是这里的人们在很长的时间里习惯于早睡晚起。而青森自古以来就是农林牧渔大县,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生产的许多准备工作都必须在寒冷的冬季完成。为了驱除睡懒觉的陋习,保证春耕及时播种,从1300多年前,青森就有农民手持火把驱赶睡魔的仪式,后来发展成手提灯笼,到今天演变成车载大型灯笼举行游行灯会的规模。当地人借这一活动寓意驱赶睡魔,精神抖擞地劳动、学习和工作。
灯会这天,身着统一服装的游行方队长达十多里路,有高校方队,有企业方队,有政府方队……每支方队都簇拥着一座高达5米、面积约10平方米的车载式灯笼,嘴里齐声喊道:啦噻啦,啦噻啦,啦噻啦噻啦噻啦……方队里,有婀娜多姿的舞蹈队和吹奏竹笛及打鼓的乐队。游行从晚上8点开始,人们欢歌载舞,热闹非凡,浩浩荡荡地从县、市政府的大门口经过,持续大约3个多小时。灯会最后一天的闭幕式在海上举行。参加海上游行的船只,一律用灯光点缀勾勒轮廓,船上和岸上同时燃放五彩缤纷的礼花烟火,编织出津轻海峡最美的海上风景线。车载式灯笼上的立体图案都是古代英雄,大多数取自于中国的汉朝,其中也有日本的民族英雄。张飞和赵云等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人物,在日本也是大名鼎鼎,家喻户晓。他们被日本古时候的农民请来驱赶睡魔的。目睹他们手持长枪或剑和吹胡瞪眼大夸张神态,你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往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英雄们在大声喝斥:睡魔,快快滚开!
车载式大型灯笼的设计和制作也非常讲究,制作前,画师们先要绘制小样,再按照比例用铅笔在奉书纸(用桑科植物纤维制造的高级厚白纸张)上打底稿;接着用木档制作骨架,再用铁丝和线做出立体轮廓;然后配上电线,装上数百灯泡和荧光灯管,还要装上小型发电机以保证供电。下一步是在立体轮廓上裱贴打有底稿的奉书纸,用毛笔浓墨勾深,并按照素描原理涂上融蜡,目的是保证亮度和防止颜色暗淡,再用笔或者喷绘笔着色;最后由十几个人合力将2米高的灯笼抬到3米高的卡车上安装。于是,高5米的车载式大型灯笼便告成功。灯会结束后,由各界人士组成的评审委员会结合抽样调查结果,从专业角度对参加游行的所有灯笼进行评比。通常,像楚汉时期和东汉三国时期的题材最受欢迎。例如1969年和1970年,《三国志》和《项羽扔马》在评比中击败许多对手,分别荣获大奖;2001年,画家北村隆创作的《诸葛孔明和南蛮王》过五关斩六将再次拔得头筹。有一年青森“懒不得灯会”的开幕式上,队伍里中国留学生们手举五星红旗出现在大街上时,受到街道两侧观众们的热烈鼓掌欢迎,许多观众纷纷上前与留学生们握手问候。
几十年来,青森“懒不得灯会”规模越办越大,越办越火爆,在日本各类祭祀节日中人气最旺,已被日本政府指定为“重要无形民俗文化财产”。每年灯会期间,来自日本各地和海外的游客也可以参加灯会的游行活动,但必须事先报名,严格按照灯会的统一着装规定:脚上是草鞋式样的白色鞋套,下穿从腰到脚脖子的贴身衬裙,然后外面套一件一直到脚脖子的休闲式和服,女性的休闲式和服的下摆到膝盖即可;腰部系上布袋,下摆朝两侧呈三角状折叠固定,再系上黄色腰布;袖子朝上卷,在肩膀上斜系粉红色布巾,再从右腋下穿过绕到背部中央系结;脑袋上的斗笠帽表层,陪上染有小圆花的布块。由于作为一种传统文化受到保护,灯会活动的编排以及所有人的举止等都有比较繁琐的规定,因而每年灯会举行前,当地的专门机构和大学等都会对年轻人进行专门指导。